顾剑这大半月都过得十分憋屈。
好好一个世家公子、阵前将军,被发配到冤家对头手底下当一个大头兵,跟一群臭男人一起睡通铺吃糙米也就算了,还得被石猛和他的小喽啰吆五喝六,简直让人火大。
帝心难测啊!
他叼一根狗尾巴草望着他,不禁为宫里的沈言捏了一把汗。
这个云湛,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前两天还跟沈言吵得脸红脖子粗,然后就忽然官宣成亲了。绝,真绝了。
“喂!顾剑!谁让你在这儿偷懒的?石统领找你呢,还不快滚过去!”一个虬髯大汉朝他吼道。
“呸!”顾剑一口吐掉嘴里的草茎:“他算个什么东西,一天到晚叫老子伺候他,今天是给他倒洗脚水还是斟茶啊?”
“你他娘的嘴巴放干净点儿,别不识好歹!忘了前两天怎么挨揍的了?”大汉眼睛一瞪,膀子一抡,着实可怕。
顾剑可不怕。“
你们十几个人打我一个还得靠偷袭,还好意思往外说,也不臊得慌!老子今儿不高兴,就不去!有种你打死我,或者上皇帝那儿告我去!”
说着把手臂往脑后一枕,躺在地上不起来了。
“顾剑!”
叫他的声音浑厚有力,怒气满满,却不是虬髯大汉,也不是石猛。
顾剑身体下意识地噌一声跳起来站得笔直,挂上乖巧的笑容:“爹!你怎么来了?”
“哼!我要不来,能看见你这副死赖皮的样子?你爹我的老脸都让你给丢尽了!”顾临风板着脸,鼻孔几乎要冒出火来。
“爹,你听我解释,这些人简直不把我当人,成天吆五喝六的,我受不了这个气!爹,我求你,你让我去顾家军吧,行不行?我绝对好好干,不给你丢脸!”
顾剑又是扮可怜又是求情,只盼顾临风救他脱离苦海。
他却不知道,让他来这儿磨磨性子,正是顾临风的主意。
“哼,本来明日顾家军和禁军有一场演习,我今日来还想让石统领带你一起去见识见识,如今看来,你连个兵都当不好,还是呆在营里好好磨练吧!”说完径直走了。
“爹!爹!爹你等等!爹你再考虑考虑!爹求你了让我去吧!”
顾剑欲哭无泪。
天杀的石猛!本来顾临风在京城就待不了几日,他还被拘在军营里不让回家,这也就算了,还害的他爹对自己失望,爹爹的小迷弟顾剑杀了石猛的心都有。
“哟,顾士兵啊,本来我想带你去参加演习的,可是你爹不让啊,哈哈哈哈哈!”一个讨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是石猛是谁。
“滚!”顾剑咆哮。
石猛哈哈一笑。摸了摸下巴:“要不这样,明天宫里的女眷要去感业寺上香祈福,让禁军派一百人跟着,不如就派你带队吧。”
“凭什么你们上阵演习,我就要跟一堆娘儿们上香?”顾剑呲牙咧嘴,军营里呆久了,话也粗俗。
石猛简直太解气了:“为什么呢?大概因为你是列兵,我是统领吧。军令不可违!那可都是皇家女眷,你可得仔细这点儿。”
顾剑本想骂娘,忽然转念一想,皇家女眷,可不就有皇后娘娘沈言么?
他到她面前撒泼打滚,说不定她能让云湛把他调走呢。
于是他狠狠剜了石猛一眼,没吭气,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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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年关,宫中女眷到感业寺上香祈福是惯例。
沈言听说能出宫,兴致勃勃,忙说要去要去。可等司礼局的人跟她讲了祈福的流程,她就一点儿兴致都没了。
陈芸芸见她脸色沉了下来,轻蔑地笑了道:
“娘娘,宫中行事,最讲究规矩二字。娘娘带宫妃去上香,说是祈福,其实是让百姓看见后宫团结,心系万民,得到了百姓的尊崇,也就得到了福祉。”
她虽然语气不善,但话说的很有道理,沈言懒得与她置气,问道:“按往年惯例,都有谁同去?”
陈芸芸道:“皇帝有品级的妃嫔都会去。先太皇太后在世时,每年都亲自上香,后来是由太妃中德高望重者代劳,如今宫中最有资历的太妃是胡太妃娘娘,之前后宫事务也都由她代管……”
沈言听了,唇角一勾,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问过了吗,胡太妃说她去不去?”
“这……”陈芸芸为难道:“胡太妃毕竟是先帝嫔妃,辈分高,又诞育了皇子,还是由娘娘您亲自去请合适些。”
沈言道:“感业寺建在京郊,一来一回颇费周折,胡太妃年事已高,若她不想去,便在宫中安养吧。”
“可是娘娘,胡太妃并没有说她不想去,卑职认为……”
沈言打断了她:“陈尚仪,你都没去问过,就擅自揣测太妃的意思,我要听的是太妃的想法,不是你的想法!”
陈芸芸被噎了一道,只得讪讪道:“是,卑职这就去问太妃娘娘的意思。”
陈芸芸拧着水蛇腰败兴而归,紫烟担忧道:“娘娘,您这样会不会得罪了胡太妃?她在宫中树大根深,娘娘这样锋芒毕露,会不会不太好。”
沈言叹了口气:“从我踏入宫门的那一刻,就已经得罪了她。我夺了她的权,无论怎么示弱讨好都没用,她一样讨厌我,还不如锋芒毕露些,干脆利落。”
金盏为沈言换上新茶,道:“娘娘说的是,胡太妃自持身份,应该不会亲自出手对付您。但这次是您第一次主持祈福活动,怕有小鬼难缠,娘娘可要当心啊。”
沈言揉了揉眉心:“千招万招,我就一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对了紫烟,你去兰亭台一趟,跟和宁长公主说我邀请她明日和我同车出行!”
虽然只是去皇家寺庙上个香,但一想到能和害羞美人儿同行,还是有点小兴奋呢。
紫烟捂嘴笑了:“娘娘放心,纸牌棋盘都会给您备好的。”
沈言扬了扬眉:“还是你甚得朕心,今晚翻你牌子,等我啊小美人儿。”
“胡言乱语!谁准你翻牌子的?!”
沈言一惊,门口负手而立的,不是皇帝云湛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