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华彰一惊,见沈言带着一行人逶迤而行,转个弯就要往琉璃温室这边来,想避已经来不及了。
云柏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跪下行礼。
“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安。”
沈言盯着地上的母子二人瞧了一阵,问道:“你们是……?”
“妾身成王妇曹氏,这是妾身的儿子云柏。”
沈言恍然大悟,笑了起来:“原来是嫂嫂和侄儿,快起来吧。本宫入宫不久,咱们妯娌还没见过呢。”
曹华彰站起身,见眼前人一身华服,面容娇美,却太过苍白,难掩憔悴之色。她觉得这张脸很是面善,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云柏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子,她惊觉失仪,赶紧低下了头:“妾身早就该向娘娘请安,只是听说娘娘最近身体欠安,未敢贸然打扰。娘娘如今大好了?”
沈言叹了口气:“好不好的,还不就是这个样子。本宫身子不争气,唉,不说了,这位是成王世子吧?”
“小侄云柏,见过皇后娘娘。”云柏虽才九岁,但举止之间气度非凡,疏朗大气。
沈言看了十分喜欢:“早就听说世子惊才绝艳,如今见了,果然是人中龙凤,将来必成大器。”
哪个做娘的听见别人夸自己的孩子不是喜气洋洋?曹华彰也不例外,她这一生,最骄傲的就是这个儿子。
听沈言夸奖,她不禁喜上眉梢:“娘娘谬赞了,不过云柏确实懂事,都不用我催促,日日苦读,有时连饭都顾不上吃呢。”
沈言蹲下来,拍了拍云柏的肩:“云柏,读书要紧,但吃饭更要紧。你这个年纪,最重要的就是长个儿,书一辈子都可以读,但男孩子长个儿就这几年,你得有充足的营养和睡眠,才能长得又高又帅,知道吗?”
云柏微微一愣,家里上下都劝他不要废寝忘食地读书,但这套说辞他倒是第一次听说。
他再少年老成,毕竟是个孩子,孩子都向往长大,梦想自己长成盖世英雄,而盖世英雄不会是个小矮子。
云柏微微红了脸:“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沈言笑得更开心了:“真乖。今天见面仓促,我也没准备什么像样的见面礼,身边都是些女人玩意儿,倒是这枚玉佩还像点样子,你拿着玩吧。”
她从腰间解下一枚羊脂玉佩,塞进了云柏手里。
那玉佩样式古朴大方,触感温润软糯,最妙的是,玉佩中间有一条殷红的血线,竟是天然而成,和玉佩上的红结相得益彰,一看就不是俗物。
“谢皇后娘娘好意,但如此贵重之物,侄儿万不敢受。”云柏捧在手心,不肯接受。
沈言的脸色一下子很受伤:“我不过是看你投缘,想送你件玩意儿,你是不喜欢吗?”
她甚至没用“本宫”,而用了“我”。
云柏一时不知如何接话:“我……”
沈言转向曹华彰,声音里带了哽咽:“嫂嫂,你不知道我多羡慕你,能有这么可爱的孩子,可我身子不争气……”
曹华彰见她快哭了,赶紧拉云柏:“快谢谢你皇后婶婶的赏赐!娘娘还年轻,又有陛下的疼爱,不用着急,以后慢慢都会好的。”
她话是这么说,其实早就听说沈言是个病秧子,别说生孩子,经常下不了床,心里巴不得她没有子嗣,好让成王一脉捡个便宜。
云柏看了看沈言,又看了看手里的玉佩,终于合上了手掌,说:“谢皇后娘娘赏赐,侄儿很喜欢。”
沈言眨了眨眼,把眼泪憋了回去,然后绽开明媚的笑容:“那就好。过两日宫里办簪花宴,你也跟母妃一起来好不好?”
云柏梗着脖子:“那是女孩儿们的玩意儿,我还要读书呢!”
曹华彰赶紧拉他:“皇后娘娘恕罪!小孩子不懂事,您别跟他计较。”
沈言笑了笑:“无妨。不过云柏,你这话说的没有道理。”
她示意紫烟从暖房中折了一支兰花,拿在手里,道:“你是人中君子,它是花中君子,君子相交,高山流水,为何不能佩戴胸前?”
她把兰花插在云柏前襟的扣眼里:“古有屈子纫秋兰以为佩,今有云柏折冬兰以为佩。你看,多好看!”
云柏低头瞧了瞧,没有说话。
沈言不再逼他,对曹华彰说:“嫂嫂今日进宫所为何事?”
“胡太妃要考云柏的功课,所以带他进宫来了。”
“哎呀,那本宫可耽误嫂嫂了。本宫也正想去胡太妃那儿,邀请她参加后日的簪花宴,不如我们同去吧。”
曹华彰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面上不能表现出来,勉为其难道:“皇后娘娘请。”
沈言刚走了两步,忽然捂住了胸口,紫烟赶紧上前扶住:“娘娘,可是又不舒服了?”
沈言干呕了两下,额上冷汗涔涔:“还是老样,胸闷恶心,不妨事。”
紫烟急道:“都这样了还说没事?娘娘快回宫召太医来诊治吧,总这样自己忍着也不是办法呀。”
曹华彰也劝道:“娘娘还是回宫休息吧,身体要紧。”
“可是胡太妃那儿……”
“母妃最是和善,她若是知道也会劝您珍重身体的。”
沈言犹豫了一下:“那麻烦嫂嫂帮我把请帖带给胡太妃吧,顺便帮我告个罪。”
“皇后娘娘放心。”
终于送走了沈言,曹华彰拉起云柏的手一阵急走:“果然该听你的话,竟然碰上了这个病秧子,真是晦气!”
云柏抽出自己的手:“母妃慎言。”
曹华彰边走边从儿子手中拿过沈言送的玉佩,对着太阳细细细细瞧了瞧:“啧啧,倒是好东西,出手这么阔绰,不愧是暴发户家的女儿,可惜呀大字不识一个。”
云柏踮脚拿回玉佩,收进怀中,正色道:“母妃少说些吧,别被旁人抓住了把柄。我看皇后娘娘的谈吐,不似不识字的粗人。”
曹华彰撇了撇嘴,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生了个儿子人人说好,偏偏像教书先生一样管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