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湛、沈青山齐齐看向沈言。
沈言摆摆手:“你们不要太期待,我只是瞎想的。”
“说说看。”
“沈相,重修蜀州官道,打通天府之国与外界通联,对谁最有好处?”沈言问。
“自然是朝廷,还有往来的客商。”
“既然对二者都有利,为何钱要朝廷自己出呢?”
沈相想了一想:“娘娘的意思是,向往来客商募捐?商人做事最是精明,怎么肯出钱?”
沈言道:“不是募捐,是招标。正因为他们精明,才会出钱。朝廷和民间资本共建,再把一部分权力让渡给多方,比如允许他们对往来行人收费,只准他们沿途开设客栈,或者许诺向他们采购一定量物品,等等。”
“开设客栈、采购物品还尚可,让平民拦路收费,和绿林匪盗有什么区别?”
沈言笑了笑:“朝廷特许他们收费,但费用还由朝廷定,并且只能在特定地方设置收费站,再定期巡查,这就成了一门正经生意,还要向朝廷交税。
“我也只是打个比方,沈相觉得不妥,再想别的弥补法子就是,总之要让他们觉得有利可图。”
“皇后总有奇思妙想。”云湛在一旁听着,觉得此事可行。
沈言挑了挑眉,这可不就是当代社会的PPP项目。以前她所在的公司就中标了一个类似的项目,招标的时候她作为财务部代表去听了宣讲,这会儿才能滔滔不绝。
沈相也点了点头:“娘娘此法,确实妙极。可是朝廷仍要出一部分钱,这钱又从哪出呢?”
沈言眼珠一转,又来了主意,不过这个想法超前,不知道云湛能不能接受。
云湛看出她欲言又止,道:“你说吧。”
沈言深吸一口气:“陛下,既然朝廷已经借了钱,何必偷偷摸摸向高利贷借,不如干脆正大光明向百姓借。”
此话一出,非同小可。
云湛拧了眉:“这成何体统?朝廷向百姓借钱,威信何在?”
沈相摸了摸胡子:“老臣倒觉得,未尝不可。国家藏富于民,百姓既有余钱,拿出来支持国家,亦是忠君爱国。”
沈言摆摆手:“百姓的钱都是辛苦钱,有的还是棺材本,要百姓拿钱出来,可不能用忠君爱国的名义,当然也不能用借钱的名义。”
“那以什么名义?”沈相问。
“自然是为民保管,保值增值。以朝廷的信誉担保,印制国库券,每张十两银子,期限三年五年或十年不等,到期支取,可得十一两。
若中间有急事需要用钱,亦可提前到国库支取,但只能原封不动拿回十两银子。
银两放在自己手中,不仅不会增值,还有丢失、被盗的风险,国库券就不同了,好保存,且只要朝廷在一日,就不会有任何风险,百姓若有闲钱,自然乐意购买。”
沈青山越听眸光越亮,待沈言说完,不禁深深一揖:“啊呀,皇后娘娘真是天纵奇才,竟能想出如此妙法,老臣深感佩服。”
云湛仍锁着眉:“若百姓全都提前到国库支取,国库兑不出银子,又当如何?”
沈青山道:“陛下不必忧心,娘娘所说的国库券,和钱庄的银票有些类似,不过是以朝廷的信誉作保。只要我朝长治久安,百姓对朝廷有所敬畏、有所期盼,便不会发生此事。”
沈言点点头:“正是。”
没想到沈青山年逾七十,思维却如此敏捷,对新事物也接受的快,果然有过人之处。”
云湛嘲讽一笑:“说起来还得感谢父皇,他举办的庆典仪式,可是让百姓印象深刻。”
说到先帝,沈相不敢再言,静立一旁。
“哎呀!”沈言忽然想到一事,掌心猛击额头。
“沈相,本宫有事与陛下商议,可否回避一下?”
沈相识趣地退下了。
沈言搓了搓手:“陛下啊,这蜀州官道收钱一事,是妾身献的计没错吧?”
“没错。”
“那妾身没有苦劳,也有功劳吧?”
云湛一脸戒备:“皇后有事直说。”
沈言眨了眨眼:“那等官道建成,收费的时候能不能豁免沈家的车马货物呀?”
云湛嘴角抽了一下,正色道:“胡闹!朕难道是这么公私不分的人吗?”
“好歹亲戚一场,行个方便嘛。若非我建言献策,路都建不成,你上哪收钱去?”
云湛唇角勾起:“行个方便也不是不行,若沈家参与修路,朕优先考虑。毕竟沈家的车马行遍天下,这路通畅了,对沈家裨益颇大。”
沈言咬了咬牙:“云湛,算你狠。”
云湛笑意更深:“多亏了娘子的好建议啊,朕真是娶了一位贤妻。”
沈言气冲冲来的御书房,见了沈相之后,又气冲冲地走了。
宫中传闻,皇后与沈相有亲戚关系,如今外戚勾结权臣,陛下受掣肘,帝后离了心。
回到宫内,杜尚仪已经在等沈言。
她心思细密,为人方正,又爱钻研,很快对四局的差事上了手。沈言很是满意,如虎添翼,觉得自己眼光不错。
杜尚仪今日前来,是为了除夕的阖宫夜宴。
除夕是宫中一年到头最重要的节日,当晚的阖宫夜宴自然是一年到头最盛大的宴会。文武百官、宫中上下齐聚一堂,共同守岁,迎接新年。加上这是云湛登基后的第一个春节,自然更加重要。
说起这事儿,沈言就觉得头疼。各项准备工作繁琐不说,还耗资甚巨。耗资甚巨也就算了,她更怕有人要借机作妖。
果不其然,没过两天,翠屏就一脸愤恨地来跟沈言报告她新听到的小道消息——胡太妃的父亲胡尚书去向陛下求情啦!
时值年底,百官考绩是头等大事,胡尚书执掌吏部,自然频频得到陛下召见。
他趁机向陛下求情,说自己的女儿胡太妃一辈子侍奉先帝,先帝走后却被禁足,十分可怜,请云湛看在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让她能好好过个年。
翠屏道:“娘娘别担心,听说陛下当场黑了脸,不置可否,让胡尚书出去了。胡太妃估计出不来。”
“不,陛下会放她出来的。”沈言面无表情,轻飘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