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婕妤病逝后,韩大人日日上书陈情,恳请陛下追查爱女死因,声泪俱下,见者为之动容。
可过了一段日子,韩大人却忽然安静了,再也不提这茬。
有交好的同僚问及此事,他只说婕妤娘娘自有命数,离开皇宫兴许对她更好,他这个做父亲的也看开了。
别人听了,心有戚戚焉,认定韩婕妤生前在宫中定然过得十分凄惨,竟让老父觉得死了是种解脱。不用说,这都怪那位臭名昭着的沈皇后。
又过了几日,宝马苑的人发现何来生养好伤后就不见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所有人都讳莫如深。
莫不是他当日救了韩婕妤,被皇后记恨,然后悄悄带走“做掉”了?这样说起来,那日韩婕妤坠马,莫非也是……
王府六姝如今在宫里的只剩下四位,刚好凑一桌叶子牌。
她们看见韩眉儿的结局都瑟瑟发抖,说起来唏嘘不已,于是日益安分,平日就在宫里打打叶子牌,提前过上了退休生活。
闹市一家饭馆里,一对年轻男女正在吃饭。女的一身鹅黄的衣服,十分娇俏可爱,男的身材健硕,面容清秀,只是一只胳膊不太灵便。
二人面对面坐着,隔壁桌的聊天声不时飘入耳中。
“那韩婕妤死得真惨啊!说起来这不是皇后娘娘第一次出手了,想想之前的澜沧县主,也是差点儿被皇后害了。”
“都说最毒妇人心,看来有几分道理。”
“但毒成她那样儿的,罕见。”
黄衣少女突然放下了筷子,道:“小哥哥,我吃饱了,咱们走吧。”
男子点点头,也放下了筷子,二人肩并肩走了出去,这才发现,男子的腿脚似乎也有些跛。
黄衣少女看上去有些沮丧:“小哥哥,我觉得很对不起皇……花姐姐,其实她是个好人。”
男子揽住她的肩,柔声道:“别想了,你离开了,那些人和事就都和你无关了。”
黄衣女子点点头:“是啊,我只是觉得,也许以前关于她的传言也不都是真的。”
“嗯,她是个好人。眉儿,咱们不如想一想,接下来该去哪儿。”
黄衣女子终于甜甜地笑了:“去哪都好,只要和小哥哥在一起就行。”
男子的眼睛里盛满了幸福和宠溺:“跟着我,你可是要吃苦了。”
黄衣女子摇摇头:“过去二十年,什么荣华富贵我都享过了,也不觉得有什么意思。”她深吸一口气,道:“这是自由的味道,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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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暮春,繁花渐渐飘落,风从南吹向北,惊人的消息却从北面一路疾驰进京。
如今街头巷尾都在热议——北戎老贼耶律重光被自己的亲儿子割了头!
说起耶律重光,大周没有一个人不咬牙切齿。
他在位二十年,和云丰斗了二十年,他带着北戎铁骑,杀了无数大周百姓和边关将士。
此人不讲仁义,手段极其残忍,对俘虏一律坑杀,对战士抽筋扒皮,对妇人奸杀淫掠。
如今他被亲儿子杀死,身首异处,所有人都觉得痛快。不过他的这个儿子耶律冲,却从未有人听说过,百姓们议论纷纷,不知道此人会不会比他的父汗更不是人。
听说那夜耶律重光饮完了酒,正和新纳的小妾在帐中酣睡,谁知耶律冲忽然带着一大堆人马闯入,毫不犹豫地一刀砍死了他,然后放火把营地烧了个干干净净。
果然是北戎野人,杀人不眨眼就算了,杀爹也是不眨眼。
云湛在御书房看着顾剑传回来的军报,上面汇报得还不如街头巷尾的流言蜚语详细和形象。
顾剑带兵随耶律冲北上,半个月就到了北戎边境,他们扮成游牧部落,由熟悉地形的耶律冲带路,埋伏向前。
耶律冲与他的生母张庶妃暗中取得联系,知道了耶律重光的行踪。这天晚上,耶律重光举行宴会,张庶妃故意把他灌醉,然后耶律冲带路冲进大账,直接割下了他的头颅。然后自立为汗,封张庶妃为太后。
顾剑在军报中用好几行表示自己的愤懑,竟然没抢过耶律冲,没能手刃耶律重光。
军报的最后一句,是“陛下交待的事俱已办妥,问和宁长公主安。”
沈言见了,扑哧一笑,心说算他有良心。
她问云湛道:“陛下,你还交待他办什么事儿了?”
陛下神秘一笑:“我交待他的事多了,你要听哪一件?”
沈言撇嘴:“自然是每一件。”
“第一件,替朕的皇后寻几匹适宜配种的北戎宝马。”
沈言立刻眉开眼笑,双手振臂高呼:“陛下真是个大好人!”
“第二件,到玉门看看澜沧县主。”
沈言的笑容凝固了,嘴角撇下来:“陛下真是心怀天下博爱众生,人家都到玉门关了,还对人家心心念念不忘怀。”
云湛唇角勾起,弯腰把下巴放在沈言的头顶:“吃醋了?”
“去你的,老娘心如止水!”
“都说江南女子温婉,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暴躁了?”
沈言拼命摇头,想用头上的珠翠袭击云湛,道:“我就这样,有种你休了我!”
云湛抓住她的长发,在手中把玩,让她不敢再动。
“好了,即墨城也在玉门,我是让顾剑去找他的。”
沈言脸上写满了不相信。借口,都是借口!
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阿城到底搞定隋莹莹了吗?”
“那谁知道。”云湛一脸不感兴趣。
沈言没听到八卦,埋怨道:“阿城好歹算你半个师兄,你也不关心一下他的终身大事。”
云湛冷哼一声:“他算哪门子师兄?比我还小两岁。”
沈言偷笑:“他不是一出生就被石掌门收养了?人家入门比你早呀。”
云湛抿了抿嘴:“他不适合谈恋爱,智力不允许。”
“我瞧他挺会的,小情话说起来直让人脸红,而且又帅气又忠犬,可可爱爱的……”
“沈言!”
沈言踮起脚,勉强够到云湛的鼻子,仰脸道:“吃醋了?”
云湛板着脸:“朕心如止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