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金盏微笑着给房间换上新摘下的花朵,缓缓拉开窗纱,让阳光透进来。
翠屏小碎步给她端上新出锅的热腾腾抄手:“娘娘醒了?快吃点东西暖暖胃。”
紫烟给她披上外衣:“仔细别着凉了。”
永安宫一切井然有序,仿佛这只是一个寻常的早上。
“陛下呢?”沈言问。
金盏道:“现在这个时间,自然是上朝去了。陛下说下了朝来看娘娘,应该快来了。”
上朝去了,他还有朝可上,说明他已经摆平了。
沈言心中有千万个疑问,但都不如眼前这一晚热乎乎的抄手要紧。
她拿起汤匙,吹开汤上的香菜末儿,舀起一只胖滚滚的抄手,吹了吹,一口咬破。肉汁四溢,一本满足。
肚子饱了,思路也更清楚。一碗抄手的时间,沈言想通了许多事。
抄手吃完,正好云湛也来了。
“言儿,你醒了?吃饱了吗?”云湛一脸温柔。
沈言冷笑一声:“我饱不饱不要紧,我看陛下吃得挺饱的,吃饱了撑的要给我留遗言。”
她想明白了,云湛昨夜来得这么凑巧,分明就是早有准备,设计好了一切等着瓮中捉鳖。若非自己坠楼,估计他还要藏一阵子呢。
亏他临走前还一本正经地交代后事,骗了她两行珍贵的热泪。
云湛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勾起唇角:“什么都瞒不过皇后,不过我那说的也是真心话,何事没有个万一呢?”
沈言继续冷笑。
“万一?万一我听到你的死讯,二话不说直接当上摄政太后呢?你想过没有?”
云湛坐在她身边:“自然想过,你想当太后就当呗。”
沈言眯了眯眼睛,警觉起来。依云湛的性格,他肯定还有后着。
“你难道回来当太上皇?”
云湛摇了摇头:“太上皇有什么好当的,我直接把太后掳走,和她一起占山为王多自在。”
沈言一愣:“真的?”
“自然是真的。你想当摄政太后,朕偏不让你得逞。”
沈言哼了一声:“我才不想做太后,显老。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云湛微微一笑,娓娓道来。
原来那日沈言脑洞大开,说云湛和沈默莫不是有亲戚关系,虽然是个玩笑,却提醒了云湛,这世上还有一个姓谢的人,自己的嫡亲哥哥谢溶。
他派人到西北一查,发现谢溶已经偷偷离开流放地,进了京城,于是明白这一切都是他和谢汝玄幕后主使。
之后去洛水,一方面是为了平水患灾民动乱,另一方面是为了引出谢溶。
谢溶本打算借由洛水水患,把事情闹大,做出官逼民反的假象,再在云湛得国不正、自己遭受迫害实则皇权天授上面做一番文章,然后联络京中旧部,加上烟霞山庄的帮助,顺理成章“拨乱反正”继承大统。
但云湛忽然只带着一群亲兵就奔赴洛水,让谢溶和谢汝玄动了心思,若能在洛水杀了他,再趁皇宫空虚趁机即位,岂不更容易?这天赐良机,不抓住都不行。
于是烟霞山庄派出高手,在云湛返京路上埋伏。
却不知这一切全都被安插在烟霞山庄的即墨城听去了,转头就告诉了云湛。
云湛假装中招身亡,其实偷偷回到京城,待他们对皇宫下手,来个瓮中捉鳖。
“可惜啊,”云湛拍了拍大腿:“皇后坠下望北楼,朕不得不提前现身,没能抓谢溶个现行。”
沈言心思一动:“那抓住他了吗?”
“自然是抓住了。”
“在哪抓住的?东宫吗?”沈言之前猜谢溶藏身东宫,可惜派去的人还没出动,自己就被谢汝玄抓了。
云湛摇摇头,又点点头。
沈言一头雾水:“到底是还是不是?”
云湛笑了笑:“我和你想的一样,提前到东宫守株待兔,没想到等来的却不是谢溶。你猜是谁?”
不用猜了,沈言脱口而出:“卢思微。”
“不错。”
仿佛一个轮回,卢思微再次回到她曾经的家,却永远失去了自己的家,不过也许,她早就失去了。
“卢思微告诉了朕谢溶的藏身之地,她说,她知道朕会等在那,不会她更希望见到的是你。”
沈言默然。
当年,废太子沦为阶下囚,流放前夕,沈言也在东宫遇见了卢思微,还差点被她杀死。那一次,沈言放走了她,还告诉她,再有下一次就是她的死期。
“她是故意去的,也许是对谢溶太失望了吧,十年夫妻,比不上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沈言道。
云湛道:“即便没有隋莹莹,恐怕她也失望至极了。谢溶不甘和她做一对平凡的夫妻,却也没能力扳倒朕,只好寻求江湖的野路子。”
这话怎么感觉是贬低别人抬高自己呢?
沈言斜觑了他一眼,道:“臭美!老娘还没找你算账呢,为什么不早说!我听到你的死讯的时候吓死了你知不知道!”
说到这儿,沈言真的生气起来。那时的绝望、茫然、不可置信、漫天苦楚,历历在目,令她心有余悸。
云湛见她生气,一把揽住她,乖顺地认错:“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怕谢汝玄察觉,不敢贸然进宫,也不敢给你传信,本想速战速决,不让你为此烦心。我确实没想到沈默会抓住烟霞山庄的人,被他透露了我的死讯,也没想到因为他的报信,谢汝玄竟然提前实施逼宫计划。”
这解释合理,但沈言还是气不打一出来。
她伸手在云湛腰上狠狠拧了一把,觉得不解气,又在他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
“我想你这个祸害也不会死得这么快,可我还是忍不住害怕,那感觉……你根本不懂!总之再也不想经历了。”
云湛把她搂紧:“知道了,再也不会了。我明白的,当初你还没来京城,我听说你被海盗逼得坠海身亡,现在想来,还是心有余悸。”
沈言仰起脸:“陛下,那会儿我还是你名义上的娘亲呢,你就对我图谋不轨了?这是不伦之恋啊。”
云湛的脸僵住了:“咱能不提这事儿了吗?我还觉得你就是爱和儿子行不伦之事呢,你和云柏的事儿我还没追究呢……”
“哎呀!云柏!”沈言忽然大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