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心情拿药了,神色黯然地离开医院,挺直的背脊微微下弯,走路也没了力气,在小花园的长椅上坐下,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教授一直跟在她身后,那么长时间了,她也没有发现他,就连他坐在她身边,她也是一动不动的没有察觉。
大大的黑超遮住了她的眼睛,遮住了她大半个脸颊,可依然遮不住浓浓的悲伤。
王教授看着眼前这个魂不守舍的女人,及不可察地叹口气,“玉慧,你在想什么呢?”
蓝玉慧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想,从沈志诚要求她离婚时起,她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不会和那个女人去争什么的。
这么多年她一直是这么过来的,当一个人没有争抢的胜算时,那就随遇而安吧。
最近几天,她的身体不舒服,好想有他陪在身边,不需要嘘寒问暖,也不需要体贴入微的关怀,只要静静地守着她就好。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都是奢侈啊,蓝玉慧,你是不是日子过得太悠闲顺遂了,想起波澜吗?
即使你想,也要有人在乎才行,一个人的独角戏,唱起来没意思,还是安分守己地当好一名称职的情人吧。
今天的天气很好,微风吹拂在脸上很舒服,仰面看过去,蔚蓝色的天空点缀着朵朵白云,天边飞来一队大雁,那排成人字行的队伍煞是神奇。
她放空思维,不去想那些让她糟心的事情,一眼不眨地看着越飞越近的大雁,已经飞到医院上空了,这么长时间,该变换队形了吧?
她还在等它们变成一字队形呢,耳边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玉慧,我说过,你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
蓝玉慧很难堪,王坤宁是她在跳广场舞时认识的男人,是医学院的退休教授。
老伴儿前几年先他一步离开,闲来无事他去广场遛弯,一来二去认识了蓝玉慧,慢慢地熟识起来。
王教授知识渊博,谈吐风趣,一点儿不古板,很受欢迎;蓝玉慧长得漂亮,气质高雅,在一众老人当中,相当得出色。
不知不觉间,他们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也正是因为彼此生活的不如意,才让他们相处起来,比朋友多了一分熟识,比恋人少了一丝亲密。
蓝玉慧的血压有点高,王教授要带她来医院看看,她不想造成没必要的误会,拒绝了。
虽然王教授并没有表明态度,但他有意无意的话语,还是让她明白了他的心思。
他退休后被返聘回医院坐诊,是为数不多的老专家之一,蓝玉慧看他穿着白大褂,脖子上还挂着听诊器,淡淡地提醒,“你还在上班,出来时间长不好吧?”
王坤宁微微笑一下,还知道关心人,说明没受太大打击,可她转移话题的本事,不见得高明。
“现在病人不多,聊会儿?”
蓝玉慧嗤笑一声,“聊什么?聊我这个小三儿被男人无视个彻底?很开心吧?”
王坤宁不理会她的讥讽,依然是温润如玉,“刚才我都看见了,你想哭,我可以借你肩膀的。”
“我哭什么?”
蓝玉慧恼羞成怒了,拼命控制的情绪终于爆发开来,厉声斥责,“他爱的女人只有我一个,你什么都不知道,不要胡乱猜测!”
“如果那个男人真的爱你,就不会让你受委屈;如果那个男人真的爱你,就不会让你背负这么难堪的身份;如果那个男人真的爱你,就不会任由你独自来医院检查身体。”
永远的旁观者清啊,王坤宁声音不大,言语不多,却句句直中要害,让她想反驳,都找不到理由。
蓝玉慧的脸色愈加惨白,如果不是坐在椅子上,她会摔倒在地的,王坤宁把她拼命掩饰的状况毫不客气地揭开来,露出鲜血淋淋的伤口。
“玉慧,我一直想问你,你说那个男人爱的是你,我想知道,除去重男轻女这么腐朽的思维,他给了你什么?”
王教授对蓝玉慧很有好感,他一直觉得这么好的女人,不应该过这种不公平的生活,如果能点醒她,让她获得新生,他会毫不犹豫去做。
以前聊这种话题不合适,现在遇上了她最难堪的时刻,所谓的崩溃疗法,应该奏效。
“你经营的咖啡厅是你的名字吗?你住的房子在你的名下吗?你出门代步的工具是什么?”这些话,王坤宁早就想说了,蓝玉慧这么好的女人,应该得到更好的对待。
“坠入爱河的女人,脑子都进水了。”
王坤宁长叹一声,接着说道:“玉慧,你不要怪我说话不留情面,我是不想看你这样自欺欺人下去了,你应该有更好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生病了还要一个人来医院。你知不知道,每次看你强颜欢笑的样子,我的心,真的很疼,也为你不值啊。”
“......”蓝玉慧很难堪,王教授的问题个个尖锐,她无法回答。
“我知道你不是看重物质的女人,也不想要奢华的生活,可你知道吗,当男人不能给你法律保护的时候,钱才是能给你安全感的东西。而你,什么都没有。”
蓝玉慧的头越发得抬不起来,快要低到腿上了,自信的脊背弯下来,随时要垮掉一样,“你别说了,我,我不想听。”
王坤宁不忍心她那样悲伤,一定要把她骂醒,“你不愿意听,我也要说,你的女儿,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吧?你却不能保护她,让她一个女孩子,从小像个女汉子一样的长大,对吧?”
女儿是她心中愈合不了的伤痛,她不敢提,也不敢经常打电话,只要知道她安好就好。
所谓没消失就是好消息,她一直就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男人先你一步而去,沈家来收回资产,你和你的女儿,要到那里居住?”
蓝玉慧愣愣地看着他,志诚先走?不、不会的,志诚还要和她一起在夕阳下散步,和她一起坐在摇椅上慢慢变老,怎么会先走呢?
她很生气,王坤宁怎么能这么诅咒她老公呢?虽然他们的关系不错,但这么咒人,还是不道德!
她的嘴张了张,想让他收回刚才的话,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王坤宁是医务工作者,是很严谨的人,最看不惯假借爱之名,行一己私利的事情了,蓝玉慧让他心生怜惜,他要拯救她!
“玉慧,我说的是现实,即使沈家不会做的那么绝,你也应该好好为自己的以后打算一下。一个男人,不能让心爱的女人幸福,那他就不配得到你的爱。”
“你觉得自己可以忍受一切不公平,那你有没有为你的女儿考虑过?如果有一天,她要结婚,举行婚礼的时候,是以沈家大小姐的身份出嫁?还是仅仅以她个人的身份出嫁?”
王坤宁的问题很现实,蓝玉慧在女儿有了男朋友的时候,就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如果以沈家大小姐的身份出嫁,那她这个没有任何名分的妈妈是不能出席婚礼的;如果以女儿自己的身份出嫁,沈志诚肯定不同意!
思来想去,她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干脆就不想了。
蓝玉慧有着很严重鸵鸟的心理,也相当得没心没肺,要不然也不能这么轻松地过了二十多年。
她一直活在自己营造的虚幻空间里,自欺欺人地过每一天,今天,王坤宁把这个假象戳破了,她没办法,只能正视这个问题。
是啊,她可以忍受委屈,可女儿呢,受了委屈,当妈妈的不但不能为她做主,还让女儿担心自己,她这个母亲,做的真心失败。
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沈志诚没有来,她坐在沙发上看了一宿《喜剧总动员》,电视里的观众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而她却眼神空洞,什么都没有看进去。
第二天,志诚没有来;第三天,也没有来......这几天,她没有下楼买菜,就冰箱里存留的蔬菜,简单地吃点。
一直到第七天,志诚还是没有来,电话也没有打一个,难道是他的妻子身体出什么状况了吗?
妻子,这个极具美好的词汇,此时却是那么的扎心!
她不想往坏处想,思想却不受控制,眼前一直出现他们在医院亲密的身影,是那样的旁若无人,也是那样的伉俪情深!
这七天,她想了很多,以前那些遗忘的事情,如今清晰地出现在眼前,怎么都挥之不去。
她在思考今后的路应该怎样走时,娱乐报道帮她下了决心!
在广场上再一次遇到王教授的时候,她主动报以温柔的微笑,开启了新的生活。
蓝心接到妈妈的电话吃了一惊,以前无论她怎样怂恿妈妈离开爸爸,过正常的生活时,妈妈只是揉她的头,但笑不语。
现在这是怎么了?怎么想起走这一步了?虽然很意外妈妈的决定,但她却很支持,一定会去参加妈妈和王伯伯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