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子战战兢兢地跟着一名年迈的太监,领着他的太监,赫然就是常年值守御书房的一位。
小林子不明白自己最近做了什么,怎么好端端的,皇上亲自召见他去御书房。
像小林子这种伺候皇子身边的年轻太监,还没练出来见人当人见鬼当鬼的,人精般的油滑本事,什么欺负宫女,贪污银两的事情都敢干。
相反,他向来是战战兢兢,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
小林子一路胡思乱想,还没走到御书房,就已经冷汗连连了。
“进去吧。”胡德善,也就是常年值守御书房的一位太监对小林子说道,看见这个年轻面孔的小太监脸色惨白,汗如雨下的样子,不由得生了几分恻隐之心。
小林子颤抖着声音,用近乎祈求的语气说道:“胡公公,您给奴才透个口风吧,到底是什么事啊?”
胡德善叹了口气,说道:“和你无关,不是你的责任,好像要问六皇子殿下的事,你放宽心去吧。”
小林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更难看了。
六皇子殿下的事,除了和赵家大姑娘的事,小林子想不起别的。
但小林子好歹知道了是什么事情,心里稍微有了点底,硬着头皮去了。
小林子走进殿中,强行压着恐惧行礼。
皇上连平身都没说,直接开口便问:“你是六皇子身边的奴才,朕问你,六皇子和赵家大姑娘的事,你知不知情?”
小林子豆汗如雨,勉强答道:“奴才……奴才知道的。”
皇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道:“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小林子咽了口口水,却也只能苦着脸全盘托出。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小林子既不敢得罪六皇子,但更不敢欺瞒皇上。
两者权衡之下,小林子只能硬着头皮全盘托出。
“是……是今年五月底的时候,六皇子殿下组织登山会,殿下想要趁机和蕙心郡主……当时还是赵家三小姐的赵馨蕊姑娘见一面,可是去请人的时候,蕙心郡主不在屋里,赵家大小姐便自己去了殿下的房间,说……要亲自通报一声。”
小林子把其中的细节也道给了皇上,也是有意说明,是赵家大小姐主动的,责任不能全在六皇子身上,也算是给自己的主子脱罪。
“奴才……奴才也不能事无巨细地跟在殿下身边,后来其他小姐少爷都休息好了准备下山,蕙心郡主找不到她大姐,开始到处搜人,奴才才敢进屋通报,结果一进屋……就看见……看见……”
皇帝听着小林子的叙述,越听,心中火气越大。
这个楚修礼是不是要疯了。
那场登山会,是经过皇帝首肯的,那么多家贵女少爷,楚修礼敢当着众人的面,堂而皇之的和其中一位贵女荒唐到登山会结束,荒唐到别人都开始找不到人而着急?!
皇帝冷着脸色,一言不发。
小林子跪在殿中,大气不敢出。
良久之后,皇帝才开口问道:“后来呢?”
“后来……六皇子殿下和赵家姑娘一直有些书信往来,但后来就传出赵家大姑娘过世的消息,奴才,奴才也不知道详情。”
小林子说道,详情他是知道的,但是他不敢说。
他怎么敢说,赵家大姑娘后来怀孕,六皇子殿下生生给人家灌了一碗绝子汤?
“那日同去的宫中的人,还有谁?”
小林子小心翼翼地报出几个名字,皇帝让人一一传唤过来。
口风和小林子大同小异,少有的几个一问三不知。
皇帝可以笃定,这些人当中,没人说谎。
皆是实情。
可是除了登山会以外的事情,皇帝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的确是没人知道大皇子与赵馨芙书信来往的详情,赵家大姑娘怀孕的这个八卦虽然早就在这帮奴才当中传开了,但是谁敢说啊?
妄议主子,在宫中可是死罪。
大家的嘴都守得严严实实。
直到召见了最后一人,一个六皇子身边的侍卫,小林子并没有提到的,登山会当日恰好轮休。
他说出了之前没人提到的事情。
“陛下,奴才未曾随行登山,不过知道一些六皇子后来和赵馨芙姑娘的事情。”
那侍卫皱着眉毛,提起赵馨芙的时候,语气轻蔑,似乎很是看不起的样子。
“赵馨芙那姑娘,水性杨花不知廉耻,想要仗着肚子里的孩子逼着六皇子殿下迎娶她做正妃,惹了六皇子殿下厌烦,被灌了一碗绝子汤。”
“还是奴才亲自看管灌下的。”
这侍卫说着,语气居然有几分痛快,似乎是觉得赵馨芙活该似的。
他是六皇子身边最得力的侍卫,可以说,和六皇子几乎是一条心的,六皇子恨谁,他便恨谁。
按理来说是条得力的好狗,可惜了,毫无眼力价,分不清轻重缓急,这一番言论,可是把六皇子害惨了。
他当真觉得赵馨芙不知廉耻,借子攀附六皇子,说的全都是真心话。
“放肆!”皇上却黑着脸,挥手把一个茶盏扔在那个侍卫身上。
“赵馨芙在世时好赖是四品郡君,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轮得到你妄议!再不济,她肚子里也是皇室子嗣!我看你当真是胆大包天!”
皇帝直接冲着那个侍卫发了火,不是因为真心为赵馨芙考虑怜惜赵馨芙,而是此事不好大肆声张,严惩六皇子,只好冲着侍卫来。
听前面几个人的陈述,赵馨芙呆在楚修礼屋子那段时间,许多人都看见了,说不定有心人早就知道了六皇子和赵馨芙之间的事情,他若是严惩六皇子,有心人定能打听到前因后果。
哪怕是宫里,世上也没有不透风的墙。
皇帝直接当场发落了那个侍卫。
谋害皇室子嗣,妄议贵家册封女眷,发落天牢,秋后问斩。
而那个侍卫,死也想不到,自己不过是为六皇子说了几句话,怎么就被发落天牢,秋后问斩了。
不知道他在天牢里能不能想明白。
而此事,随着对侍卫的发落,终于传到六皇子耳里。
他终于知道自己宫里时不时就少掉一两个,过一会又重新出现的下人,被带去了哪里。
六皇子一瞬间冷汗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