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列纪元113年,时隔上次内部全面清洗政变,已经过去了十五年。
工业科技进行了初步升级,但是曾经热血的少年,在十多年的利益打磨过程中日益开始现实。
曾经热血时,认为自己能够解决世界的问题,当发现自己解决不了世界的问题后,就开始解决自己的问题,内部政治开始了剧烈波澜。
终于,矛盾再次激化,只是这次的理论不再是之前粗浅的自由平等,而是涉及到社会阶级如何权利分配。
一次次变革,社会在越来越详细的分析制度的对错,国家将走向何方。
上一次变革的理论如今已经太粗糙了,需要实事求是,根据过去的基础,现在的发展现实,求证更加细化的理论。
……
变革是暴力的,曾经出身高贵,下嫁于上一次革命元老的女眷们,现在被机械卫兵们拖在了台阶上,哭喊没有作用,咒骂也没有作用,因为时代在发展。
已经换了身份的巍山启,作为新一代革命军冲入伪统帅府中,盯着这些十年前嫁给屠龙者们的小姐,不由得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
【那年,一袭白衣的夫人瘫在台阶上,却倔强地昂着头,充满恨意的盯着巍山启。爱到了极点,却遭到了放弃,自然是恨到极点。
夫人啼血咬牙道:“我悔,早知今日,我当初为何要助你登位!”
巍山启听到这,仿佛听到一个非常好笑的事情:“助我登位?”,他回问道:“既然是助我登位,那就不是爱情,因为这是你利用家族对我进行政治投资。而政治,是最容不得情感的。”
夫人惨笑:“好,好,巍山启,你竟如此无情。我看错了你,若是能回初见时……”
如此悲情的话,巍山启当时什么都不想辩驳,独自一人带着巍信离开。
在走出大门时,夫人止啼,用手指着巍山启:“你!你比我毒,比我毒!”那最后的话中充满了浓厚的怨恨,仿佛要穿越回去第一时间嫁给巍山启的仇敌来整死巍山启。】
现在,在同样场面,同样的骤烈离别下,巍山启扬起手看着掌心的情丝,叹了一口气道:“好久没有这么情殇了!”
这时候一旁一个这个世界来说不可视的光幕上,
陆博雅讽刺评论道:“少来这一套,你做演变军官,已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家族情况了,既然娶了,就应该想到这种结果。既然你明白,在这里爱情和政治既然分不开,你还谈什么爱情,你这是情?你这是馋她身子,下贱!”
……
冰湛星球上,陆博雅气势汹汹地嘲讽了巍山启。
几分钟后,
圣然头戴花环身着金衣从大厅中走了出来,然后呢,非常天真烂漫地从背后抱住了陆博雅:“小雅,猜猜我是谁?”
陆博雅呢,猛然一扭身体,搂住圣然腰横过来轻轻松松来一个公主抱,没好气的说道:“别闹,现在没工夫玩这个。”
两人之间显然很熟很熟了。陆博雅也习惯了和圣然嬉戏。站在陆博雅的角度上,毕竟圣然温柔似水教了自己很多东西。总不能老是敬而远之。
……
二十年的时间内,陆博雅搭建了完善的天空信息网络。
嗯,说简单一点,就是大量的发射场,大量移动的信号站,星球表面数万一线卫星,数百万待命卫星,而且每小时都能发送上千个。随着信息网络的逐步完善,陆博雅在这七年内,压着对面打。
湛冰星球表面的虫群几次干扰天空卫星网络,但是卫星实在是太多了,多到,陆博雅一场战役中甚至能够直接开启协议,从天空中让临近报废的卫星进入太阳能工厂加工成轨道炮弹轰击星表。整个冰湛星已经没有虫群。
这是这个星区中首次出现,人类完全控制一颗星球的案例。并且开始依托这个星球开始对雷明星进行控制。
这就是,圣然对陆博雅欣喜的原因,但是陆博雅在这个成长的关键时期,宙游却莫名不在场。
……
宙游给陆博雅和巍山启现阶段的要求是不一样的。巍山启目前经历了历史正确的选择后,还需要走完一次逆浪击水的历程。
陆博雅前几次表现,有勇有毅。
在太阳神宫中,宙游亲口对摇光等人叙述:她也许能够冲一冲天体智慧,也就是先走星督的道路,走星辰控制。你们多关注她。
其实陆博雅知道宙游为什么不让自己跟着学了——因为宙游现在走的是一条自己都不知道对错的道路。
……
现在回到这个冰湛星的指挥大厅中。
陆博雅望着窗户外的巨型气态大行星雷明星,左手边弹出了宇宙历时期同类气态大行星磁云星崛起的历史参考。
磁云星,钟声文明首颗诞生星督制度的星球,圣然自然找来了全部详细的资料给陆博雅。
而陆博雅此时右手边却是同时期土之星的资料,看着那时此地英雄史诗的战斗,陆博雅不禁问道:“钟声文明,起源时,均摘星在土之星海洋的战争中胜利在哪儿?”
圣然用手指抵住了自己精致的下巴,略微思考后回答道:“嗯,土之星的海洋中,由于信息难以传递,所以存在大量的战争感知盲区。”
陆博雅:“所以,即使我能做到星球完全神经化覆盖,也不一定获胜。”
圣然古灵精怪的点了点头:“当然!——星球神经化覆盖的工程,取决于环境是否允许,这里的环境包括自然环境,人为影响环境,解决了自然环境影响只是最下限。如果一颗星球上有高度复杂组织的破坏团体。”
圣然抬起拳头,猛然张开手指,精巧的指尖犹如花朵绽放,夸张道:“也就是,如同病毒污染一样,迅速瓦解。”
陆博雅盯着全球星图,突然若有所思的看着,天泽星球(宙足所在的点,)喃喃道:“从核心击破吗?”
圣然看到陆博雅目光,嘟着嘴道:“他那是缺心眼,你可别学他。”
陆博雅转过身对着圣然道:“其实,我也很缺。”
……
序列纪元年。
铁锈基地内新一轮的社会变革再度完成。巍山启也再度混入了基地的统合高层,只是现在他居住的不是豪宅,出入的不是商人云集的上流酒会,而是卫兵严密把守的机关大院。所听的音乐也不再是软女的靡靡唱曲,而是一板一眼硬颂播音。
社会文化随着时代变迁而变。然而某人永远是做时代中最惹人厌的一个。
宙迈作为十年前最早加入新民革命的文员,在这十年内并未能如很多人一样抓住机会一飞冲天。因为看不惯铺张浪费和形式主义,不断对上面打小报告,这使得宙迈一直在中层徘徊。
宙迈在新铁锈基地内始终升不上去,当然也降不下去。
升不上去的原因很简单,这种四处找茬,不能与人为善的性格,能升上去才怪了。
至于降不下去的原因也很简单,社会制度变革后,对各阶层生产集群的枷锁解开了、眼下的趋势,需要宙迈这样的人存在。
经过十年的发展,铁锈基地横向对比俨然是一个发展极为不错的陆生人类基地,大量其他地区的陆生人类不断涌入,开始为铁锈基地的建设添砖加瓦。
倘若没有外来人才大规模涌入,上升渠道依旧堵塞。那能够拉拢小团体的人精们,依旧能牢牢的把握住权势。
但是现在时代变了,大规模涌上来的人才队伍,就是一股力量。他们亟需体制保护。
【武则天就是如此,被世家公卿们骂,但是权力始终被通过新上层渠道涌上来的寒门集团稳住。】
自此,大革命定下的大制度基调中,公开考试,工作公开录取,人员大规模横向调度,打破地域、阶层隔阂。这些都是支撑大发展的重要制度基础。
大量的基层人才向上涌。他们人生地不熟。向来是那些会做人,会办事的干部往往会忽略的人群。但也就是因为这些干部,所在的区域会在发展大潮中失去先机。因为把握不住人才。
毕竟,上升渠道这东西可不是红口白牙漂亮话就能忽悠过去的。对基层干部来说,倘若踏实没好处,做事反而要担责(背锅),那人人都是宇宙区长孙连城。
大部分基层人员不会犯傻去上面顶,最多也就干事不会主动,让矛盾在不声不响中积累。
而若是宙迈这种敢于得罪人的存在,各种小矛盾就能提前爆出来解决,让所在区域有了比其他区更好的竞争力。
当然,更现实的是——这个过程中没人为宙迈说话,也没人公开赞赏宙迈这样的刺头对部门的贡献。
但是宙迈所在的生产区中,产出效率总比其他地区要高。因为,有宙迈敢和上面怼,上面在操作时不得不小心,所以大家感觉到这里更公平,上面下达的激励政策,更加可信。
这次,序列纪元117年。
宙迈不算特立独行,铁锈基地内,还有许多和宙迈一样愣的人。
……
5月1日,新钛钢铁厂中,劳动工人们辛苦的一天结束了。下班的工人有的在讨论现在新上市的随身听,也有的在讨论着海水工程圈游览区什么时候开放。
当然,在厂区的东北角,一群大老爷们开始按照排队顺序,进入公共澡堂中泡浴,试着结束一天的疲惫。
在热气腾腾的集体浴池中,头发花白的宙迈靠在拐角处,默默看着天花板,感受着掉落下来的水滴。
一天又这么过去了。今天,明天,后天,每一天都是一样的忙碌。没有什么变化,但是默然回首,时代已经悄然变革了。
此时在工厂外,一架黑色的悬浮运输机甲抵达停车场,在便衣护卫陪同下,已经是新铁锈基地中枢工业部长的巍山启突袭来到基层,开始了检查。
对于工人来说,大人物突然下来检查,是一个有意义的一天,凑上前能够在电视镜头上显一下脸,对工厂的负责人来说,这却是惊悚时刻,就如同学生害怕父母来检查房间,保不准搜到几张×过多而藏起来的试卷。
厂子的领导们,只能战战兢兢保持微笑找出会说话的人来应付这个场面。
巍山启耐心细致的听从了工厂代表们的讲述。
是的,宙游和巍山启最近相隔不过一百五十米,却怎么也不可能相见,毕竟不可能视察到澡堂中。
尽管巍山启几次通过矩阵系统联通了宙游。
对话如下。
巍山启:“你,不出来作为代表露一下面吗?”
宙迈用毛巾擦了一下脸徐徐道:“现在,我能作为代表吗?”
巍山启:“你一直是在说真话,难道不是代表吗。”
宙迈笑了:“不,大家都想说好话,都想赢得你对我们的工作认可,来确保工厂的先进,所以,我现在做不了代表。至少现在做不了。”
【只有在超信息时代,那个工人阶级每一个人经过了小学、中学、大学、研究生、博士后、专业工程师一系列复杂的竞争,在生产力上数十个人即可管理工厂的时代,做好工作,科研研发各类成绩上报给社会审查系统获得国家资源的时代。在那样的时代,工人可以不在乎任何社会官僚脸色的时代,面对官员的询问可以平起平坐侃侃而谈介绍技术。那时,宙迈这样无所顾忌说正话的刺头,才是真正的工人代表,然而现在受限于生产力,工人还是天然趋从官员才能利益最大化。】
巍山启吐了一口气说道:“还差一个时代对吗?”
宙迈:“也许,不止一个时代。”
巍山启笑了笑:“你一直在吐真。”
在澡堂中,宙迈打开了淋浴系统,一身腱子肉上,水珠从古铜色皮肤滑落,仰头面对迎面而来的水流,努力的睁开眼睛,缓缓说道:“战争需要真话,而我忘不了战争,这样到底是对还是错,我不知道。”
……
结束了工厂基层访问,巍山启登上了座驾前的舷梯。一旁的秘书巍信(巍山启上个身份的儿子),看着自己‘恩师’略显沉重的表情。不禁问道:“老师,这里的厂长有什么问题吗?”
原本拉开悬浮机甲座舱的巍山启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巍信,舒了一口气道:“巍信,一直因为说真话,能让社会进步,却自己一直捞不到好处。你还会一直说下去吗?”
巍信愣了愣,深吸一口气说道:“导师,您教过我,人时刻都要有一口正气,因为只有正气才能撑得起这天。如果天塌下来,自己却找一个狗洞幸存。这样活下来的不是人。”
巍山启不禁鼓励道:“说得好!”可是心里却叹息的补了一句:“有几人能做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