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命火的加持,丹药撞击之声立时散乱起来。
封逸心急如焚,连忙再将黑鼎置于烛火之上。
摇晃鼎身,用‘灵枢三言’的炼丹之法配合其独特的控火之术,继续凝丹。
命火与烛火的差异太大,黑鼎虽然特异,‘灵枢三言’虽然玄妙,却终究难以补全这两种火焰之间的差别。
“咔擦……”
是丹碎药毁的声音,封逸心中一紧,暗呼可惜。
“咔擦”之声连响三道,封逸知道,黑鼎内的丹药已毁了三粒。
不过好在这三声过后,黑鼎内又响起了悦耳的“滴溜溜”声。
丹虽损,却未尽数损毁。
声响停止,药气散尽,封逸移开黑鼎,待其冷却下来后,挑开鼎盖。
黑鼎内,药渣堆叠。
药渣中,三粒拇指甲大小的淡黄色丹药,安静地躺着。
丹身上有银纹两道,一实一虚。
实者,代表这三粒补气丹乃一品玄丹。
虚者,代表这三粒补气丹本有可以成为二品玄丹的资格,却最终功亏一篑。
究其原因,只因命火后继乏力,才至于此。
来不及细看丹药,封逸连忙内察己身,但见命火已沿着手厥阴心包络经,回返入绛宫内。
命火衰败至极,萎靡至极,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封逸大气也不敢喘,生恐自己一个不慎,将命火搞灭了。
命火若灭了,对自身会有什么损伤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若是没了命火,自己的玄修之路将再入黑雾之中,永生黯淡。
好在,老天终于遂了人愿。
命火未曾熄灭,只是刚入绛宫内,便疯狂地吞噬心火之气,来弥补自身所失。
封逸眼睁睁地看着,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之前一直以为修炼大悲赋,焚炼元气恶龙时,是以命火为主,心火之气为辅,两相合力焚炼。
而今忽见命火吞噬心火之气来弥补自身缺失,顿时心下恍然。
焚炼元气恶龙的也只是命火,心火之气为何会耗损严重?
是因为命火发散了火气后,稍有缺失,便会吞噬心火之气来补全亏损。
世间万物,皆是有相对性的。
与亏损相对的便是盈余。
命火会亏损,是否也会盈余,成长,壮大?
答案显而易见,是可以的。
只是该如何壮大命火?吞噬心火之气?
封逸沉心观察,心火之气耗损殆尽,命火终于恢复如初,安静地漂浮在空虚的绛宫内。其下是那条被折磨得不成模样的元气恶龙,在垂头丧气地无声呻-吟。
连忙吞服下一粒方刚出炉的补气丹,调运元气恶龙身上所散发的元力气息,消化药力。
心火之气复原了一些,命火依旧安静悬浮,无动于衷。
封逸以意念沟通命火,得来的却是一个吃饱了,不想再吃了的意念回答。
“心火之气对于命火来说,只是能填饱肚子的食物,它并不会因为吞噬了心火之气而成长。”
推测是正确的,但问题又来了。
既然如此,命火又该如何壮大增长?
使用命火能炼制出入阶玄丹,必然也能炼制出入阶玄兵。
命火之能,可见一斑。如果一直是这么微小的一种状态,连炼制一炉丹药都维持不了,未免太过遗憾。
壮大命火,势在必行。
奈何封逸见识有限,思思想想,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
“公孙家的藏书应该很丰富,明日寻个机会去藏书阁看看。”
命火与心火,虽然本质不同,但也有许多共同之处。
命火究竟是什么火,封逸不知道。但借此推彼,如果寻到了壮大心火的办法,或许也能用来壮大命火。
暂且放下此事,再看补气丹。
圆润有光泽,银纹烂烂,好不耀眼夺目。
药香发散,醉人心脾。只是损毁了三粒,太过可惜。
“咳咳……”
门外响起玄清的咳嗽声。
封逸收回思绪,皱眉问道:“玄清,有什么事情吗?”
“没……没什么事。夜深了,公子还不睡么?”姑娘的声音有些虚弱,鼻音很重,似乎染了风寒。
刚才还好好的,怎会突然染了风寒?
封逸收起丹药、黑鼎、药碾等一应物事,起身开门。
今夜无月,秋风冰寒。
夜幕下,玄清俏立于卧房门前,凹凸诱人的娇躯正在抑制不住地微微发颤。
“你站了多久了?”封逸侧身示意她进屋。
小姑娘苍白着脸色,摇头道:“没多久。”
此时三更已过,秋夜霜重,玄清的长发、娥眉、睫毛上都染了一层淡薄白霜。
如此情况,她至少在门外站了一个半时辰。
“你怎么不去睡觉?站在我门前做什么?”
封逸倒茶,准备端给她喝,却发现茶水已冷。
当下取来毛巾,递给玄清,示意她将自己头脸上的白霜擦掉。
“玄清是公子的丫鬟,职责便是服侍公子。公子未曾授意,玄清怎敢舍了公子自去睡觉?如果公子还有吩咐,没人在旁,岂非失职?”
她说得小心翼翼,封逸听得心痛非常。
也不知是因为长相与清儿相似的原因,还是名字与清儿相近,封逸对玄清的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亲近。
初见时便如此,而今接触了几个时辰,愈发觉得亲近起来。
不知不觉,他似是给对方当做了清儿来对待。
见她如此伤病憔悴的模样,如见清儿负病坚持来服侍自己,顿时心如刀绞,好不自责。
“我没什么要吩咐的,以后你忙活完直接去睡觉就行。不用刻意来服侍我,我也不是什么公子,你也不是什么丫鬟。”
封逸忽然想要伸手去摸摸玄清的头发,如同曾经抚摸清儿一样。
但此念方起,便被他强自捺下。
对方毕竟不是清儿,孤男寡女,年岁相当,需得慎重。
见玄清苍白的脸面上又露惶恐之色,封逸正色道:“至少在这个小院子里,我不当你是丫鬟,你也不必当我是公子。”
玄清眼眶一红,泪水盈盈。
封逸不忍见女子落泪,自玄囊内取出一粒解毒丹,递给玄清,继而摆手道:“温水服下,休息一晚就没事了。快去卧房睡觉吧。”
解毒丹能解毒,风寒之症又叫做寒毒入体。
寒毒也是毒,解毒丹自然也能解。只是应该没有人会大方到用一粒珍贵至极的解毒丹,来治疗寻常风寒之症。
或也只有封逸会如此。
玄清怔怔地看着自己手里的丹丸,眉目间洋溢着种种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意味。
她抬头看向封逸,准备还丹不受。
奈何封逸右手连摆,她只好作罢,小心翼翼地捧着这粒贩卖后足以为自己赎身的不入阶解毒丹,小心翼翼地回到了次卧。
关门,静立,泪水砸落,碎成了满地晶莹。
何曾有人给她这个卑贱婢女当做人来看?人命卑贱,不如一粒小小丹丸。
而今有主如此,莫不是前世苦修得来的福报?
却说封逸,送走了玄清后,吹烛上-床,合衣躺卧。
默运元力催发补气丹药效,直至黎明时分,耗尽的心火之气才终于复原。
内察胃脏,补气丹仍有少量余存,当不足以再一次将心火之气盈满。
药效很好,封逸很满足。
心气盈满,精神百倍,不需要睡眠也不觉得疲累。
封逸盘膝床畔,继续焚炼元气恶龙。
这一次,他没有如之前那般死命修炼,直至心火之气耗尽。
待心火之气耗损一半后,便停止了修炼。
元气恶龙之中所蕴含的杂质十去其五,其精纯程度已可以比肩之前那一点元力精华。
封逸睁眼,收功,穿鞋下床。
隔空捣出一拳,血肉之力约莫在九百斤上下。
这是没有使用元力气息时的状态,是单纯的血肉之力。
若发散元力气息攀附于血肉筋骨之间,气力会翻增足足一倍。
近两千斤血肉之力,已超越淬体五层武者,无限接近于淬体六层。
可以说,他现在已恢复了之前的战力。
之前拥有如此战力,大悲赋已入门,绛宫内已有一点元力精华。
而今还未入门便有此功,真正的大悲赋,真正的异世界玄功,真正的玄奇与精奥。
封逸欢心的同时,对大悲赋经文的领悟又深刻了几分。
“大悲赋若得入门,我单凭肉身之力,便足以硬憾淬体六层武者。若是催发元力,当可与之前使用燃血秘术时的战力相当。若是再使用燃血秘术,擢升一倍战力呢?”
对战身拥内息初期修为的王二之时,封逸深感力有不逮。
对战修为相当于内息中期武者的紫焰豪猪时,即便对方负伤颇重,封逸亦感如此。
当时的封逸,即便催使了燃血秘术,战力也至多是超越了淬体九层,无限接近于内息境。
无限接近内息境,终究不是真正的内息境,依旧是肉体凡胎。凡玄之别,犹如天堑,非随随便便就可以迈过。
内息玄修可以很轻易地斩杀淬体九层武者,正如那一夜的王二,若非先是被胖子与五老给吓得心神失守,而后又被封逸寻了破绽,偷袭重伤,焉能败得如此干脆?
不过现在情况不同了。
封逸而今修炼了真正的大悲赋,若得入门,再催使燃血秘术,他有自信,即便再与王二那样的内息初期玄修遭遇,也绝对可以单打独斗,实打实的一战。
不需要偷袭,不需要计谋,单凭实力与战,败之并杀之。
自信油然而生,封逸豪情迸发,如饮琼浆而大醉,敢笑通玄不丈夫。
窗外晨光明媚,喜鹊鸣叫,啾啾悦耳,合着封逸的豪情,愈发显得秋风醉人。
“砰砰砰……”
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缓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