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逸并不是个易被欲望所累之人,且也非那种浮浪放荡之徒,这一点在场众人大多知道。
所以当封逸夺过了冷军的酒碗后,众人都不由得深感诧异,纷纷移目看他。
被数道目光同时凝视,封逸顿时羞红了脸,可此情此景他又不能不如此作为,无奈无奈,只好硬着头皮,不去回望众人。
“呵呵……没想到封兄弟也是个好酒之人。”冯源不无尴尬地笑了两声。
冷军却并不认识封逸,眼见他不过淬体境修为,且还乳臭未干,竟敢在冯源的面前如此放肆,并与其以兄弟论处,不禁心想:“此子莫非是哪位高人大能的门徒?”
言念及此,再看封逸时,心下便不由得晃荡出几分凝重之意来。
“哼!原以为是个少年英杰,现下才知,竟只是个不懂事的毛头小子。”
公孙飞熊初见封逸时,对封逸十分另眼相看。但当知道他放走了青蛇后,便对他起了几分看法。
而今又见此景,心下的看法顿时演变成了意见。
他修为高深,自作此间之主,自然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浑不在意会否伤了封逸的颜面。
一语出口,顿时打消了冷军心下的凝重,“原来并非是高人门下,只是个黄毛小子。”
有了如此心念作祟,便不再将封逸放在心头。当下探手便欲将酒碗夺回来,不使佳酿被无故糟蹋。
冷山佳酿固然珍贵,但冷军乃一宗之主,绝不可能如此小气,当众去夺人酒碗。
如此作为,只因酒中所掺杂的锁元草极是难寻,也只有冷山那样的穷恶所在,才能偶而觅得一二。
冷军此番出来,并没有准备太多,匆忙掺入酒中,也就仅此两坛而已。
被公孙飞熊喝了一坛,现下第二坛也已余存不多,而冯源这样一位大高手还滴酒未沾,冷军自然顾不上自己的颜面了。
手掌前探,封逸早有所觉,忙翻转酒碗加以闪避。
酒碗倾覆,美酒洒落在篝火堆中,顿时激得青烟滚滚。
青烟将冷军的目光挡住,封逸连忙冲满面狐疑的冯源摇了摇头,眸中神光泛滥,意在提醒他此酒喝不得。
冯源正在疑惑封逸与冷军二人怎会突然如此大反常态,忽见封逸的目光,顿时心起警兆。
待得青烟散去,正见封逸满含歉仄与惋惜地大摇头颅。
“唉……如此美酒,竟被糟蹋了,当真是可惜,可惜啊。”
说着,甩手将酒碗丢给了冷军,并继续说道:“冷宗主,一碗酒水而已,何必如此斤斤计较?既然不予,在下不喝了便是。”
这碗酒终究是被糟蹋了,冷军面色青白,勃然大怒,“你是个什么东西?又是哪家的护卫?竟这般不懂规矩?讨打!”
语出如雷,拳过劈空,气爆之声轰然炸响,搅弄得劲风霍霍,急朝封逸卷去。
若是之前的封逸,遭遇到内息境后期强者的突袭,定会手忙脚乱,难以应对,甚至还会就此负伤。
但今时不同往日,而今的封逸大悲赋第一层已然快要功行圆满,体内元力充沛浑厚,战力比较之前翻增不下数十倍。
之前他便是穷尽全力,也至多能与方刚踏入内息境的韩天一斗,且还处处受制,下风稳占。
而今他有自信,便是不催发体内元力,不使用燃血秘术,单凭血肉之能,也可不惧韩天。
若是使用了元力,便是内息境中期玄修,亦可一斗。
再加上燃血秘术擢升一倍战力,内息境后期高手,又有何惧?
面对冷军的劈空拳,封逸不闪不避,急抬右手,横掌抵挡。
但右手方刚抬起,便闻风雷轰鸣,冯源已率先出手,格下了冷军的劈空拳。
“冷兄,区区小事,何必动此大怒?”
拳掌相交,暗劲拼搏,冯源一边说着话,一边心起惊叹:“这小矬子的修为比前些年精深了不少,若真拼斗起来,我怕是难以占到什么便宜。”
与此同时,冷军的心底也在惊叹连连,“冯源这厮的风雷掌力竟这么强悍?匆忙一招,便震得我心神难安,若是全力出手,我怕是难敌。不行,还得糊弄他喝下锁元酒才是。”
掌拳一触即分,冷军狠狠地瞪了封逸一眼,最终将心头的怒火压制了下去,暗道:“小畜生,此时先不与你计较,等摆平了公孙飞熊与冯源后,再来找你算账。”
再观冯源,面色忽转歉然,“冯兄,是愚弟冲动了。罢了,小辈无礼,我岂能与他同?他事不提,冯兄且请喝酒。”
说罢,提起了酒坛,再度斟满一碗。
冯源端着酒碗,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正此时,忽听公孙怡大叫道:“你们快看……”
众人循声西望,冷军与其众部下亦下意识地扭头望去。
冯源得此机会,连忙催发元力,将碗中的酒水蒸发成烟雾,继而摆手将烟雾驱散。
待得冷军回头,他正抹着嘴,大赞道:“冷山宗的精酿,当真不凡。我冯源平生能饮此一碗美酒,于愿足矣。”
冷军不做他想,“哈哈”长笑附和。
继而正色扭头,再看西天。
但见西天下,烟尘漫天,轰鸣跌宕,正是兽潮狂作之势。
“兽潮爆发了,快要逼近天涯山峡谷了,咱们得赶紧去,若是迟了,兽潮只怕会突破峡谷,南下祸乱。”
公孙怡直身而起,焦急大叫。公孙飞熊却一把将她拉回了身旁,说道:“此事你不必担心。”
说罢,扭头看向冷军与冯源,“二位,情况危急,便别再做耽延了,请吧。”
冷军自无异议,冯源也点了点头。
“兄弟们,抽刀拔剑,准备除妖荡魔。”冷军大手一招,高声呐喊。
围坐在远处的众冷山宗部下,以春月为首,齐齐站起身来,抽刀的抽刀,拔剑的拔剑。
霎时间,刀剑出鞘之声层出不穷,激荡得人心浮动,热血沸腾。
“冷兄,此时拔剑未免太早了些吧?天涯山距此百余里呢。”
冯源见此情状,侧身将陈玲护在了身后,暗暗凝神,做出了敌姿态。同时似笑非笑地冲冷军说道:“莫非冷兄意不在天涯山?”
此言一出,冷军已再无演戏的必要,狞笑道:“冯兄毕竟是冯兄,聪明人总是看得清楚,想得明白。”
说完看了公孙飞熊一眼,眸中鄙夷神光大做,“不像某些人,自以为修为有了突破,便可以无惧于天下。哼!当真是愚笨至极。”
此时此刻,公孙飞熊也已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忙内察己身,顿时神色大变。
“冷军,你个杂碎,对你飞熊爷爷做了什么?”
怒吼震天,压住了远天兽吼与奔腾的轰鸣,惊得众人心神摇波,头晕目眩。
公孙怡早在冯源的话语出口之时,便已察觉到了事态有异。再见二叔巍峨的身躯颤抖不休,也是惊骇不已。连忙内察己身,果见元力蛰伏,任凭心神如何控御催逼,都始终不动不移。
念头一转,姑娘似已明白了什么,忙脱口道:“是那酒……”
说罢,又摇了摇头,“不对,他自己也喝了,怎会没事?”
“他事先吃过了解药。”封逸提着开天刃,冷冷地道。
“冷军,你他奶奶的,胆敢暗算老子,找死……”
公孙飞熊脾气暴躁,心想自己方刚晋身通玄境,竟被最看不上眼的小矬子暗算,顿时气怒难当。
被怒火所控,他大叫一声过后,提步便朝冷军冲来,右拳狂砸,正对冷军头颅。
无法催使元力的玄修,与没了爪牙的猛虎并无差别。冷军对公孙飞熊的铁拳视如不见,只是冰冷一笑,啐道:“你若不着急赶回三玄城,本宗或还会多留你一些命活。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自觉修为突破了,就能睥睨天下。莽夫毕竟是莽夫,心思愚笨之极,难成大事。”
劈空拳陡然砸出,气爆跌宕,后发先至。
两拳相撞,冷军岿然不动,周身气势翻腾。
公孙飞熊却如倒伏的山岳一般,轰然倒飞而出,砸落在三丈开外的冻土之上。
“二叔……”
公孙怡大叫着奔去将公孙飞熊扶起,见二叔口角流血,既慌且乱。
“铮……”的一声,姑娘已抽出了断剑,作势便要冲上前来,与冷军拼杀。
与此同时,沈斌与灵痴也已奔上前来,各自抽出兵刃,护在了公孙怡的身前,神情紧张。
公孙飞熊探手将侄女儿拉住,“怡怡,二叔我元力被禁,难能敌得过那冷军。三玄城……此时怕早已被冷山宗攻陷了,你……你快逃……快逃……”
说罢猛冲上前,出拳再攻击冷军。
冷军大笑道:“你这莽夫临死之时竟难得聪明了一回,没错,三玄城早已成了我冷山宗的属地,而今我冷军,便是三玄城之主。”
说完环视周侧众人,狞笑道:“你等今日,一个也休想活着离开。”
抬腿一脚,正中公孙飞熊的前胸。
莽汉后仰摔跌,公孙怡又跑了过来。
“你还不逃……”公孙飞熊又急又怒。
冷军却并不想就此将他打杀,转身冷视冯源,“冯兄,二小姐,念在以往的情分上,本宗不愿羞辱你等。你主仆二人……自裁吧!”
“封兄弟,保护好小姐。”冯源并未搭理冷军,而是叮嘱了封逸一句后,猛地运起身法,疾朝冷军冲去。
“冯兄这又是何苦呢?挣扎若是有用,他公孙飞熊怕是早已翻了天了。”冷军摇着头,随意出拳,遥攻冯源。
劈空掌力乘着劲风发散出体外,于三尺之处,与冯源的风雷掌相遇。
“轰!”
气爆震耳,劈空掌力如烟云散尽,冯源的风雷掌却依旧满含刚猛煞气,急攻上前。
距离如此之近,冷军哪能反应过来?
“噗……”
胸前中掌,冷军连退三步,口喷污血。
恰此时,沈斌的重剑与灵痴的落月刺已齐齐攻来。
冷军心生警兆,忙旋身挥拳,逐一将二人震退后,这才凝视冯源,惊道:“你……怎会没事?”
冯源冷哼一声,并不与他多做废话,再度发起狂暴冲击。
“冯贼,休要伤我师兄。”
春月眼见师兄冷军被冯源所伤,也来不及分析冯源为何没中锁元草之毒。暴喝一声后,踏步来援。
“封大哥……”
冯源腹背受敌,陈玲忧心不已,拉了拉封逸的衣袖,低声说道。
却还不等她一句话说完,开天刃已“呼”的一声被封逸举起。与此同时,他的身躯也已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了陈玲的身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