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来越深,封逸距离灵雾山脉也越来越近。
估算前方路途,约莫还有四百余里。想来在明日午后,便能赶到。
待身入灵雾山脉之中,或就能寻到小灰与师父,也能进一步确定沈璇究竟有没有遇害。
封逸此时的心情,既激动,又忐忑。
激动是因为即将与师父重逢,忐忑是他担心沈璇确如阔长老所说,已经丧生在那一窝骨翅蝎尾狮的爪牙之下。
冬夜的风,越吹越冷。
正奔行间,封逸神情陡沉,蓦地停住了脚步。
扭头回望,但见山林如旧。
可当真如旧?
封逸的嘴角边浮起一抹冷笑,暗道:“看来并不是我心思狭隘,他们终究还是追了上来。”
转念又想:“你等既有寻死之道,哼!杀也不枉。”
言念及此,便忙运起追风术,再度前奔。
对方毕竟有五个人,若是正面冲突,封逸虽有自信能与之硬抗,但想要尽数打杀,未免力有不逮。
既然对方并非良善,要杀,该当尽杀,怎能放他一两个逃出生天?
所以封逸一边疾驰,一边留心四处,寻找合适的杀人地。
奔奔走走,忽见前方出现一条水势颇为湍急的大河。水声哗哗,正是个隐身匿迹的好地方。
封逸闪身奔到河岸边,左右张望一番,循了个两人合抱来粗的岸边巨树,躲了起来。
水流声中,劲风狂卷而至。
劲风里,脚步声动,正是那五人联袂而来。
“这都跟了他百余里了,也没见到一个人影,那小子肯定是孤身一人,并没有同门师兄在前面等候。”
吴师兄略显气喘的声音掩盖了水流声,传了过来。
封逸听在耳中,双眼微眯。
又听那刘师姐惊道:“那小子呢?怎么没了?”
众人适才回神,连忙张望四下,果真不见了封逸的身影。
“卧槽,难道他发现了我们,躲了起来?”吴师兄暴跳怒喝。
“不可能,他不过淬体境修为,我等远远跟在后面,他不可能有那么聪明的耳目能发现我们。”卫师妹**不已,胸腔起伏,看得一旁黑白脸面的两个汉子垂涎不已。
她似乎并未察觉到二人的目光,自顾扭头四顾。
看了看,忽有所见,忙抬手指向河道上游,说道:“快看,那有一座山岗。想必他已翻过了山岗去,身影被遮住了。”
众人齐目看去,果见一道小山岗突兀在河道上游。吴师兄“恩”了一声,说道:“快追,别真给他逃了。”
说罢,当先朝河道上游奔去。
四人跟随,那白面汉子扭身来到卫师妹身旁,低声道:“卫师妹,你累了吧?要不师兄背你一程?”
黑脸汉子闻言大是不满,瓮声瓮气地道:“你与卫师妹都是内息初期修为,她若是累了,你想必也不好受。还是我来背卫师妹吧。”
说着已跑到了卫师妹的身前,停住脚步,弯腰躬身。
卫师妹冷冷地瞥了二人一眼,跑在前方的吴师兄听得身后脚步声止,扭头来看,顿时暴怒。
“你们几个做什么?造化不要了?在此耽搁时间,草!”
他的闷喝声,惊得黑白脸面的两个汉子都不由得面皮一颤。白面汉子悻悻一笑,运步去了。
黑面汉子尴尬挠头,直身后看了一眼卫师妹,也去了。
而卫师妹,脸上露出一抹厌恶至极的表情。眼见师兄们已跑出了老远,当下也运起身法,加紧追赶。
可右脚方刚抬起,忽听跑在最前面的吴师兄“啊呀”一声惨叫。
卫师妹连忙凝眸前看,但见夜幕下,一个身着黑衣的俊朗少年,正高举一柄宽厚大刀,急朝刘师姐斩去。
刀刃染血,吴师兄右臂断折,躺在不远处的河岸边,兀自翻滚哀嚎,痛呼不已。
那少年正是躲避在一旁的封逸,眼见吴师兄与刘师姐自身畔跑过,连忙抢身而出,提刀急斩。
他眸中有血光浮动,燃血秘术已然催发。
与敌对战,不是敌死,便是我亡。所以只要一出手,便该当尽出全力。
这是封逸素来的脾性,他可不喜欢那种磨磨唧唧的缠斗考量,等摸清楚对方的路数,才忽然爆发强横实力,威压镇服。
催使了燃血秘术,又经过事先提气聚力,封逸这忽然一刀斩出,便是通玄境后期修为的白流韵遭遇,也必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那吴师兄只不过是内息境后期修为,又怎能抵挡得住?
不过他也当真了得,在此间不容发的当口里,竟然凭借着自身的机敏反应能力,立时做出了最明确的判断。
耳闻得刀风飒然,吴师兄忙抽出玄刀旋身格挡。
正是这一挡之功,让封逸的开天刃失去了准头,没能将他一刀斩成两截。
不过开天刃毕竟是五品玄兵,虽然刀身有损,品阶掉落,但自身的锋利层度却是不曾改变的。
两刀相撞,吴师兄手中的二品玄刀立时被斩成两截。连同断刀一起飞落进河水中的,还有吴师兄握刀的右臂。
血洒夜空,封逸虽很遗憾这蓄势已久的一刀没能杀敌,却并没有因此而做丝毫停留。他这一刀见功之后,很果决地舍了未曾身死的吴师兄,转而跨步逼近刘师姐身畔,横刀再斩。
这突袭两击,说来缓慢,实则只在一个呼吸之间。
待到吴师兄的惨叫声发出口来,刘师姐才幡然回神。
可正此时,封逸的大刀也已加身。
刘师姐虽也是内息境后期修为,却比吴师兄尚有几分差距。吴师兄尚不能挡封逸这狂猛一刀,刘师姐焉能挡得住?
一刀横身而过,刘师姐那高大的身躯立时断成两截。
肠肚流淌,红红绿绿。封逸杀起了性,借着开天刃横扫的巨力,就势一个前扑,又已抢到了那白面汉子的身侧。
他在往河道下游飞扑迎敌,白面汉子在往河道上游狂奔。两相飞驰,二人之间的距离被越拉越近。
等到封逸收刀定身后,自身与白面汉子的距离已不足一尺,可谓是面对着面,身挨着身。
这么近的距离,封逸没办法挥动开天刃来攻敌。当下念头飞转,不做丝毫停顿地探出左手,运起了八卦游龙掌来。
一掌正中其前胸,第二掌随后便到。
接连三掌尽拍在了对方的前胸要害之中,直打得他呕血不止,踉跄跌倒在地。
白面汉子抽搐着,颤抖着,痛呼惨叫着,却一时不得死。
封逸知他已无战力,当下便不再管他,继续朝下一个目标冲去。
下一个目标正是尴尬挠头后,飞奔而来的黑脸汉子。
他乃内息境初期修为,封逸杀之毫不费力。
一刀过处,身首分离。
此时,时间才过去五个呼吸不到。
但也正是因为这五个呼吸的时间,那卫师妹已反应了过来。
“啊……”
她惊呼一声,眼见眸中泛着血光的封逸狂冲而至,顿时被吓得亡魂大冒。
也由不得她不如此,几个修为远胜过自己的师兄师姐都挡不住那凶悍的少年,她又哪里能挡得住?
此时此刻,她再也不会以为封逸只是个淬体境修为的武者,只是个不知道财不露白的毛头小子。
她双腿发颤,俏丽的面皮连连颤抖。闻得血腥气扑面,心想自己若再不逃跑,怕是要跟几位师兄一样,惨死于此了。
当下忙一旋身,运起了轻身功法,朝河道下游急遁。
封逸早就打定了注意要将这五人尽数打杀,怎能容得她轻易脱逃?
在卫师妹逃遁的后一刻,他也运起了追风术,身化残影,急朝河道下游追去。
追风术快可追风,可那卫师妹在生死关头所爆发出来的极限速度也非泛泛。一追一逃了五六个呼吸,封逸竟没能追得上。
“不能这样下去,那两人只是负伤,并未身死,若被他等反应过来逃了,未免遗祸无穷。”
封逸念头一转,便窥见了此时的局势。
想了想,甩手将开天刃丢开,继而尽出全力狂奔。
没了重达三千斤的开天刃拖累,封逸的速度立时攀升,只跑出三里地不到,便追上了卫师妹。
朝着后心拍出一掌,卫师妹“啊”的一声惨叫,扑倒在地。
封逸欺身而上,并指成刀,直攻其下腹丹田。
“不……求求你别杀我,我是霸刀门的弟子,霸刀门可是五品……”
一句话没能说完,封逸的手刀已经狠狠地斩了下来。
丹田破碎,卫师妹负痛晕厥。
封逸冷声一笑,“怪不得我会觉得她们的服饰很熟悉,原来是霸刀门的贼人。”
那一日在矮峰旁,洛冰与霸刀门的山长老鏖战许久,各自负伤。
当其时,山长老所穿的衣服便是霸刀门的长老服饰。
霸刀门乃五品势力,规矩森严,门内弟子长老的服装样式,皆有规制。制式虽然相仿,颜色却是不同。
外门弟子与外堂护卫的服装为淡蓝颜色,内门弟子与各大外堂执事为正蓝,长老为深蓝。
封逸与霸刀门本无深仇大恨,但三玄城之变乃霸刀门的山长老所为,并且他还亲手斩杀了山长老。
以往没有的仇恨,在山长老身死之后,便算是有了。
既已有仇有恨,封逸自不会在意将这仇恨结得更深一些。所以这五人,今日必须全死。
即便他们不是霸刀门的弟子,封逸也不会饶了他们活命。
一指点在卫师妹的心窝上,力透心房,这容貌颇艳的女子,就此魂消。
封逸直身而起,回望身后,正见那断了条臂膀的吴师兄已停止了哀嚎,并艰难地爬了起来,正欲远逃。
“哼!痴心妄想。”
封逸冷哼一声,旋身而回。
捡起了开天刃后,不一时便抢到了吴师兄的身旁。
兜头一刀,将其劈成了两半。
污血泼洒,寒风里吴师兄的临死呼喊却并未就此散去。
“小畜生,我霸刀门的长老不会放过你的。”
言语乘风远去,封逸已来到了那白面男子的身旁。
又是一刀,至此天宁地静。
“呼……”
封逸长舒一口气,逆运燃血秘术,忽觉疲累自心底升起。
“我身上没有补血丹,这燃血秘术以后还是少用为好。等不日进入那灵雾山脉之中,妖兽多多,危险重重,若是再因精血亏损而力乏,难保不会被妖兽趁虚而入。”
念头刚转了这么一下,忽听一道刺耳的破空声自身后响起。
“嗖……”
起自地面,直冲入高空,并非对自己所发,也无危险。
封逸连忙回头去看,正见一颗示警烟花急飞冲天,拉着尖锐刺耳的尾音,一直深入到云层之中。
“遭了!”
封逸暗骂一声,却听“嘭”的一响,烟花爆裂,流光崩散,绚烂之极。
绚烂的烟花在高空云层内经久不散,并乘风凝聚,缓慢化作一柄宽厚直脊重刀的模样。
不问可知,这定是霸刀门的传讯烟花。
只是由何人放出?
封逸低头四顾,正见那断成两截的刘师姐的手中,握着一个竹筒。
很显然,刚才那一刀虽然将她懒腰斩成了两截,她却一时不得死。借着胸中未散的最后一口力气,放出了传讯烟花。
烟花炸响在静夜下的高空,方圆千里之地的霸刀门弟子只要不瞎,便都能看见。
他们会寻着烟花的所在,找到此间,继而追查凶手下落。
封逸暗骂自己疏忽,心想:“也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霸刀门的人。”
霸刀门毕竟是五品势力,门内高手众多,封逸不敢心存侥幸。当下忙将这五具残尸的玄囊与玄兵收起,继而狂运追风术,披着夜幕急朝灵雾山脉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