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莫要理她,小姑娘家不学好,嘲讽人的本事倒是学了个通透。”
秦越人白了项灵竹一眼。
姑娘气鼓鼓长身而起,双手叉腰,怒道:“姑奶奶不学好,你个狗东西就学好了?”
“怎么?想打架?”秦越人亦直身而起。
项灵竹却冷声一笑,“打架?你还好意思说?手下败将,也敢言勇,真是不要脸之极,羞也羞死了。”
“你……好你个牙尖嘴利的臭丫头,来来来,咱二人谁也别装孬种,出来再斗一场。”
秦越人好赖也是通玄境初期的大高手,之前被项灵竹打得伤重难捱,心里始终憋着一口闷气。而今得了机会,恨不能一股脑全都发泄出来。
该当用什么办法来发泄?自然是再打一场。
他虽知自己与项灵竹比,不管是元力的精纯程度还是武技的娴熟以及对敌经验,都要弱上不少,若真拼斗,终究难免再落个身负重伤的下场。但男子汉大丈夫该有的骨气还是要有,怎能因为不如对方,便生了畏惧之心?
更何况对方还只是一个娇滴滴的小丫头片子。
“打就打,姑奶奶怕你不成?”
项灵竹闪身跃出山洞,玄刀斜举,挑衅意味明显。
秦越人抬脚欲出,却被徐君房探手拉住。
“三弟莫要冲动,你若与她比了这一场,等封逸兄弟跟她再斗时,她若落败,岂非又要找借口来胡搅蛮缠,说是先前跟你斗过耗损了体力?”
徐君房自然知道三弟的战力不如项灵竹,也知道三弟若与她斗,肯定还会落败负伤。
他不想让三弟出去,也不好折了三弟的脸面,故才如此说。
秦越人闻言,嘿嘿一笑,“大哥说得对,我才不给你这恶女胡搅蛮缠,刁难封逸兄弟的机会。”
说罢,矮身落座。
项灵竹气得直跺脚,骂骂咧咧,浑话如江河奔流,源源不断。
她越气,封逸等人便越高兴。
高兴到兴致来了,徐君房竟自玄囊内取出几大坛美酒,几大块酱肉来,逐一拍开酒坛口上的泥封,揭开包裹酱肉的荷叶,分与封逸、秦越人大快朵颐,酣畅豪饮。
项灵竹又气又怒,抓狂不已,却也没有办法。
打吧,是指定打不过他们的。骂吧,人家根本不吃这一套。无奈无奈,只好干哑着嗓子,颓然走回山洞,继续枯守火堆。
肉香四溢,酒气醉人,姑娘咽了口唾沫,肚子“咕噜噜”乱叫个不停。
“哼!一群王八蛋,都欺负我。”
越想越气,越气越悲,终于忍不住心头的委屈与酸苦,埋头在双膝间,无声抽泣起来。
“等我回到宗门,一定要吃一整头烤乳猪,喝一整坛二仙浆。还要派人去抓来你们四个畜生王八蛋,用困兽链锁在脚下,馋死也不给你们吃喝,气不死你们这群王八蛋。”
哭着哭着,忽听脚步声起。
姑娘猛地抬起头来,正见柳无棉提着一坛酒,拿着一块酱肉,走了过来。
蹲身在火堆旁,柳无棉将酒坛放下,酱肉递出。
项灵竹忙抓起玄刀,横在身前,恶狠狠地道:“你做什么?”
柳无棉摇头一叹,“多好一个姑娘,也不知家里大人是怎么教的,净不学好。唉!可惜了。”
“我家大人怎么教,要你管?我不学好,你们都学好成了吧?”项灵竹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水,扭过头去,不看酱肉,更不看柳无棉。
但是酱肉确实香,姑娘喉头涌动,只能干咽唾沫。
最可气的是肚子不争气,这时候竟又叫了起来。
项灵竹羞红了脸,却依旧固执地扭着头。
“既然饿了,那就吃吧。”柳无棉说道。
项灵竹想了想,最终还是扭回了头来,看向柳无棉,“给我吃?哼!你有那么好心?该不会下了毒吧?”
“我们若想杀你,何须用毒?只是不想结仇太深,故才跟你耗这么久。若不然,早就救了封逸兄弟,顺道将你打杀掩埋了。料想这荒山野地,你便是死了,也没人能发现你的尸骨。”
柳无棉说得轻柔温婉,项灵竹听得惊心动魄。
转念一想:“她说得确实不假,看来她们果真是些一言九鼎,行事磊落的正人君子。”
又想:“她们若是正人君子,那我岂非真是恶人?哼!我才不是恶人,她们是恶人,单那小王八蛋封逸最坏,最恶,最讨厌。”
想着想着,扭头看向封逸。
正巧迎上封逸的目光。
四目相交,封逸眸中寒光迸射,杀意浮动。
项灵竹却心头一颤,暗道:“你个小王八蛋,还敢瞪我,看我不起来打死你。”
正要直身,柳无棉又将酱肉递了来。
“二姐,你管她个恶女何来?饿死她算了。”秦越人在外高声说道。
项灵竹闻言,怒冲冲地回道:“我饿死了你就高兴了是吧?”
“当然!”
“那我偏不饿死自己,我就吃,吃得饱饱的,气死你个畜生王八蛋。”
项灵竹说罢,猛地自柳无棉的手中抢过酱肉,大口吃了起来。
吃着酱肉,还不忘提起酒坛,仰头痛饮。
“咳咳……”
似是喝得急了,被烈酒呛了嗓子,姑娘咳嗽连连。
柳无棉拍了拍她的背脊,说道:“你本性其实也不坏的,就是刁蛮任性、手段毒辣了些。若是能知悔改,并严于律己,仁善待人,那就更好了。那样也才真正当得起是霸刀门的千金小姐,也才不折你父亲项倾的赫赫威名。”
“唠唠叨叨,没完没了,你是我什么人?我跟你又是什么关系?要你来教我怎么做人?要你来管我折不折父亲的威名?”
项灵竹推开了柳无棉的手臂,“哼!别以为给我一块肉、一坛酒就算是我的恩人了,就能来对我的所作所为说三道四,指指点点。还给你!姑奶奶才不稀罕你的破肉臭酒,不吃了,不喝了。”
“你这丫头,怎么说不听?”柳无棉也是起了嗔怒,望着被项灵竹甩手丢出老远的酱肉,寒心不已。
“二姐,我就说了,狗是永远也改不了吃屎的,恶女又怎会突然良心发现愿意做个好人了?你就省省吧,留着唇舌日后去指引其他可教之徒。似此等恶女,终有一日会因为自己的毒辣摔个大跟头,届时她才知道什么叫悔不该当初。”
秦越人放下酒坛,跑过去将酱肉捡了起来。就着溪水洗净后,拿着走回了木屋。
项灵竹回骂道:“你才是狗,你才改不了吃屎。你们都是狗,都是畜生王八蛋,都只会欺负我一个小姑娘。有能耐找我爹去,看他不给你们一个个都打得满地找牙,哭爹喊娘。”
说着说着,似又想起了什么,脱口道:“你们这些外人欺负我,门内的那些畜生也在背后骂我是个小妖精,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们了?你们都是王八蛋狗畜生。要是我娘还在,保教你们不敢这般待我。”
泪水奔流,姑娘却真是伤了心。
柳无棉长声一叹,走出山洞,自秦越人手中拿回酱肉。而后又来到项灵竹身畔,低声道:“你若不是太过刁蛮任性,太过蛇蝎心肠,同门师兄弟又怎会在背后骂你?我们这些外人又怎会欺负你?”
说着,将酱肉重新又塞回到项灵竹的手里。
小丫头在哭,却又强忍苦痛,倔强地扭过头,不教人看见她流泪的面容。
“人在做,天在看,种下什么树苗,将来必得什么果子。这些道理不知你家大人教过你没有,你……唉!自思自量吧。”
柳无棉留下这么一句话后,转身去了。
木屋内,封逸看着项灵竹孤单的身影,不知为何,竟忽然想起了公孙怡来。
公孙怡之前种下的树,是否也已结果?
想来应该是的,至少封逸已不再真心与她。如若当初她没有那般对陈玲,封逸定会在此间事了之后去寻找公孙怡,并帮助她光复公孙家。
而今,他没这个想法了。
言念及此,又不禁暗自嘲讽,“我又算得了什么,公孙家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而且……我能否活着走出灵雾山脉还是未知,她公孙怡是否尚在人世也未知。”
多想无益,却见柳无棉已自玄囊内取出一个水桶那么大的暗红色鼎炉来。
“这……炼丹炉怎么那么大?”
封逸瞠目结舌。
徐君房笑道:“封逸兄弟想必不太了解丹道吧?二妹这尊‘开源鼎’只有二品,体量也并不算大。要知道炼丹炉的品级越高,体量就越大,所能盛装的药材也就越多。而炼制高品阶玄丹所需要的药材,那都是数以千百计的,若是炼丹炉太小,连药材都盛装不下,那还炼个什么丹药啊。”
封逸从未听师父说过这样的话来,他以为普天下的炼丹炉,都与自己的小鼎体量相仿。
又听柳无棉说道:“这尊开源鼎虽然品级不高,价值却是不菲。当初若不是大哥拼着重伤猎杀了一头四阶乌鳞猿,怕是小妹再省吃俭用个三年五年,也未必能易换得起。”
说着眼望东天,目露憧憬,“据说那木族皇室有一尊九品伏龙鼎,大比殿堂,内中足以承装亿万药材。若是开鼎,一炉便可炼制出十余种不同类别的高品阶玄丹。唉!此生若能远远地望那伏龙鼎一眼,便是身死也无憾了。”
炼丹炉对炼丹师来说,不亚于玄兵玄功之于玄修。
柳无棉是炼丹师,她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远远一观那丹道圣物伏龙鼎。
这个愿望听起来并不如何宏大,但若真了解了丹道,才知此愿实现的可能是多么的渺小。
封逸虽会炼丹,但是对丹道的了解甚是浅薄。他自然不知道伏龙鼎对柳无棉的吸引力究竟有多大,只是在想:“小鼎算是什么品阶的炼丹炉?”
心中起疑,心神便沉入了绛宫内。
绿鼎似有所觉,蓦地一震。
却只此一震,便引发了命火的警觉。命火旋转,火气狂吐,逼压小鼎,似在警告它莫要搅弄风云,妄图祸害主人。
封逸苦笑不已,以心神沟通命火,告知它小鼎并非敌人。
再以心神沟通小鼎,却觉鼎身平常,与之前并无二致。其上连丁点儿元气波动都没有,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一个入了品阶的炼丹炉。
但是小鼎配合了灵枢三言能炼制出玄丹,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封逸坚信,小鼎必很不凡,至于不凡在哪里,想来也只有将来寻到师父,才能一问究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