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背火睛猿是一种十分罕见的妖兽,并且也是一种十分特别的妖兽。
众所周知,妖兽比寻常野兽有三点不同,一是强健的体魄,二是强横的妖法神通,三是不弱于人类的智慧。
可银背火睛猿是妖兽中少有的异类,不是它体魄不强健,也不是它妖法神通不强悍,而是它智慧很低。
低到什么程度?有人曾细致研究过,得出的结论是,这战力强横无匹,在五阶玄兽中足以排得上前三名的银背火睛猿的智慧,甚至比狍子还要低。
狍子又叫矮鹿,是野外比较常见的一种素食类动物。其实它并不傻,反而嗅觉、听觉、反应等都比其他动物要灵敏许多。但是狍子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好奇心太重。每当遇到危险时,它们总是会忍不住回头张望,因此而错过最佳的逃生时机,落入天敌的口中。
这致命的弱点狍子并不引以为戒,被猎人摸索了清楚后,便笑称其为‘傻狍子’。
久而久之,人们便都以为狍子是世界上最傻的动物。
而银背火睛猿的傻,比傻狍子来得更加直观,且真实。
它是毫无一丝智慧,宛如一堆能够行走的肉墩。
当然,这肉墩的战力十分强悍,而且性情暴躁,攻击性很强。
如不傻;如攻击性不强,又怎会在寒潮即将来临之时,不抓紧时间逃生,反而来寻封逸几人的麻烦?
“真他娘的点背,竟在这个当口遇到这么个傻玩意儿。”
秦楚人大骂一声,翻身而起后飞奔到柳无棉的身旁,将她搀扶起来。
四人并肩而立,各自灰头土脸,口角溢血。
五阶玄兽的狂猛一击,力道之强,威力之凶,非比寻常。饶是修为最高的徐君房,也未能好受得了。
他抬手抹去了嘴角边的血迹,恶狠狠地注视着身前的浓雾。
雾气翻腾,受不得寒风吹拂,纷纷朝前奔涌。
奔涌的雾气中,一道高大如山岳的黑影正在缓慢自地底爬出。待到完全现身后,封逸才看清楚那黑影正是一头周身生满了灰黑色长毛的大猩猩。
足有三层楼那么高,双眸之中有明黄色的火光在吞吐跳跃,獠牙外翻,面容丑恶狰狞,一看便让人深感不寒而栗。
雾气虽重,却不能阻碍银背火睛猿那燃烧着明黄色火光的眼眸,它紧盯着身前山野之中并立着的四个渺小人类,猛地仰天发出一声愤怒之极的咆哮。
“嗷……”
声如战鼓,轰鸣震耳。
“三弟、封兄,快带着二妹走,我来挡住这个傻猴子。”徐君房高声叫道。
不待言语落地,猛地飞掠上前,先行朝银背火睛猿发难。
银背火睛猿智慧低下,攻击性强,只要发现了目标,便会死缠烂打,不死不休。
且它毕竟是五阶玄兽,速度很是不慢。场中几人虽也修为不弱,速度也很快,但与它相比,终究还是差了不少。
逃?肯定是逃不出它的疯狂打杀的。
斗?莫说寒潮在后,便是再来十个八个通玄境后期玄修,也未必能斗它得过。
为今之计,只有一人将它拖住,另外几人趁机远逃。
当然,留下拖住银背火睛猿的人修为必须是最高的,速度也必须是最快的。不如此,难能在队友逃出升天后,全身而返。
四人都不是傻子,都在一瞬间便瞧明白了眼下的处境,也都知道目前只有这么一条法子可行。
封逸本想留下,但徐君房已先一步冲出。
他眉头紧皱,却听秦楚人与柳无棉同声喝道:“大哥,我等兄妹要走一起走。”
身前浓雾中,拼斗的轰鸣之声已响了起来,掩盖住二人的高声呐喊,徐君房听闻不到。
秦楚人脚步微错,便要运起身法去支援大哥。柳无棉已服下疗伤丹与聚元丹,也要挣扎着朝前奔去。
二人却才抬脚,便被封逸逐一拉住。
“你们先逃,我去帮徐大哥。咱们在灵雾山脉外面汇合。”
话音未散,风暴忽起,飞沙走石,怒号连天。
暴风吹散了浓雾,露出昏暗的天光。不见艳阳,也不见青天,只有黑沉沉一片,好似盛夏时节,暴雨将至时的阴郁光景。
空气污浊之极,气氛压抑之极,搞得人心绪沉闷,恨不能仰天长啸,以舒烦忧。
雾气不存,视线开阔。封逸凝眸前望,正见身前半里外,徐君房掌携雷电,与银背火睛猿斗得风生雷动,难分难解。
“不行,我们与大哥同生共死,绝不能丢下他独自逃生。”
秦越人与柳无棉闻听封逸的话语后,同声说道。
封逸眉头大皱,“那可是五阶玄兽,而且寒潮将要来了。你们各自有伤,莫要再优柔寡断,快走快走!”
他语气坚定,说完后,已提起开天刃,运起追风术,风驰电掣一般疾冲而去。
秦越人迈步欲追,却被柳无棉探手拉住。
“大哥跟封兄弟战力强横,身法迅捷,定能安然脱身。你我身法略差,留下也只会拖累他们。”
她年岁颇长,毕竟看的远些。
“唳……”
狂暴的禽鸣接连自头顶呼啸而过,柳无棉二人抬头望去,但见乌央乌央一大片飞禽,正没命价地狂扇双翅,径往南逃。
二人心头连颤,齐目回望。
但见百里外的山林中,一道蓝白色的冰线,正携毁天灭地之势席卷而来。速度迅捷如风,料想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能席卷至此地。
二人不敢再做耽延,虽很担忧大哥与封逸,却也无法。
各自愁眉一叹,纷纷运起身法,疾朝东南方向奔去。
东南方向八十里外,便是幽灵山麓。山麓北面有一座连绵高岗,可以阻挡寒潮。
所以,只要在寒潮追上之前,翻过高岗,进入幽灵山麓,便安全了。
“二姐,依咱们的速度,能在寒潮来到之前逃出去吗?”
身前有密林阻路,秦越人双脚踏地借力,纵身腾跃而起。
柳无棉腾跃在他身旁,忧心忡忡地道:“再快一些,应该能逃得出去。”
“那大哥他们呢?”
二人一口气腾跃出三里余,力竭落地后,秦楚人换了口气,再度踏地纵身。
柳无棉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战场,郑重点头,“大哥跟封兄弟的身法都非同一般,差不多能与寒潮的席卷速度持平。只要他们不被银背火睛猿所伤,定能安全无虞地逃出来。”
可两人当真能在五阶玄兽的狂猛攻击之下保得自身安全,不受伤患?
显然是不可能的。
封逸鲜血狂喷,胸前一道森然伤口,自脖颈下方一直蔓延到下腹丹田。
这是他一时疏忽,被银背火睛猿一爪子勾到所致。皮开肉绽,好在并未划破胸腔,损伤脏器。
“封兄弟,伤势怎么样?”
徐君房铁拳紧握,与银背火睛猿硬拼一记后,如顽石般砸落在封逸的身旁。起身后,不无关切地问道。
封逸取出两枚疗伤丹,分与徐君房吃了。摇头一笑,“皮外伤,没大碍。”
“嗷……”
妖猿咆哮,双拳砸地。风暴肆虐,卷起了它背脊上的银白长毛,飘飘如柳条狂舞。
一拳遮天砸来,宛如山岳倾覆。
封逸与徐君房齐齐侧身横移,各向东西两方闪避。
徐君房高声叫道:“封兄弟好快的身法。”
“徐大哥的拳掌也精奥得紧。”封逸大笑附和。
危险当头,二人竟似毫无惧怕之心,各自说笑。
“好兄弟,老哥我能与你并肩作战,何其幸哉!”
一拳捣出,徐君房的双眸之中忽有精光迸射。拳至银背火睛猿的右臂三寸外时,五指倏地开张,次第弹入那浓密的灰黑色毛发之中。
气浪翻滚,一重强过一重。
直至五重过处,银背火睛猿的右臂已被气浪催逼得爆裂开来。
污血四溅,肉糜纷扬,洒满了大地,望之猩红一片。
银背火睛猿吃痛惨叫,左拳错位,来砸徐君房。
正此时,封逸手持开天刃凌空掠至。
一刀直斫,却藏八八六十四般变化。
一变阻其去势;二变断其退路;三变破罡煞;四变断毛发……
六十四变说来挺多,实则合在一处,也只有一刀而已。
一刀落定,银背火睛猿的左臂也已被开天刃斫得皮裂肉碎。
也是它筋骨强健,硬比玄铁,阻住了开天刃的锋芒,免了左臂断折的大难。
连翻受挫,银背火睛猿狂怒已极。大嘴开张,狂啸声中一道凶猛气浪轰卷而出。
气浪所至,封逸与徐君房难能相抗,纷纷跌落地面,在干硬的泥土地上,砸出两个大字型的坑洞来。
封逸自坑底爬出,却还未拉扯玄铁锁链将开天刃拽回来,便觉察到危险气息急朝己身逼来。
他来不及多看多想,忙着地一个翻身,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一道粗如水桶般的明黄色火柱。
火柱只是由火焰凝化而成,却宛似神兵利器,贴着封逸的后脊,狠狠地戳在了泥土地上。
“轰!”
爆响声中,烟尘四起,土石飞溅,气浪翻滚。
封逸被气浪推出十丈外,立定后,才瞧见那粗大的火柱竟是自银背火睛猿的一双眼眸之中发射出来。
火柱有两条,一条攻击自己,一条攻击徐君房。
封逸有实力躲避得开,徐君房自然也没被火柱所伤。
两个火坑,突兀地出现在战场之中。坑内的土石被烈焰焚烧成滚烫的岩浆,正在寒风的吹拂下,翻腾着斗大的气泡。
气泡炸裂,砰砰有声。热浪四溢,天地间寒意不存,炽热非常。
炽热中,封逸心头有感,忙沟通命火,问道:“这火柱所散发的热浪是否阳气?”
命火摇晃否决。
封逸略觉失落,转念又想:“纯阳之气少有,又怎能随处可见?”
一扫失落,却又收到了命火的意念回应。
意念所表达的意思是,这热浪虽不是纯阳之气,却属少阳,可用来吞食,以恢复先前耗损颇多的火气。
封逸心头一喜,忙控御命火,疯狂地旋舞,散发出强劲的吸力,吞食弥漫在天地四周的炽烈热浪。
一边吞食,一边手提开天刃,疾冲至银背火睛猿的身旁。
一刀斩下,忽听徐君房喊道:“封兄弟,走吧,寒潮来了。”
循声望去,正见西北山林之中,一道冰蓝色的线条,如风也似的席卷而来。
正是寒潮。
寒潮所经之地,万物冻结成冰晶,受不得风暴摧残,纷纷破碎成粉。
晶莹漫天,星星点点。
“好厉害的寒气。”
封逸看得真切,一只三阶噬帝鳄跑得慢了些,被寒潮淹没,连挣扎一下的机会都没有,便已凝化成一具冰雕。
风暴吹过,冰雕破碎,只落得晶莹飞洒。而那只三阶噬帝鳄,早已不存于天地之间,连血肉痕迹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心肝儿在颤抖,封逸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大恐惧,也终于明白了这大灾难的真正威力。
“寒潮这么厉害,那小灰、师父、沈璇他们有没有逃出来?”
封逸心起涟漪,担忧如潮。
正朝东南方向亡命奔逃时,忽见那银背火睛猿猛地一砸前胸,双脚连翻踏地,顿时化作一道银灰交杂的流光,消失在了原地。
等到再出现时,已不偏不倚地拦在了前路。
如山岳般的拳头猛砸而来。
徐君房早知会有这么个结果,身躯晃动,已先一步避开。身法不停,且更快三分地绕过银背火睛猿庞大的身躯,朝东南方向狂逃。
封逸却没想到银背火睛猿的速度竟这么快,等到反应过来,那狂猛的拳风已冲至身前,避无可避。
当下只得横举开天刃于身前格挡。
“轰!”
爆响声中,封逸微小的身躯,如苍蝇般,被银背火睛猿狠狠地拍进了寒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