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刀很重,比开天刃更重数倍。
封逸持刀细观,但见刀身光洁,并无纹路,也无铭刻。
“这刀是什么材料炼成的?”
心中起疑,便曲指往刀身上轻轻一弹。
“嘭!”
好似弹在枯骨之上一般,声响沉闷,并无尾音。
“还真是骨头制成的,可到底是什么东西的骨头?竟这么重,也这么坚硬。”
不解归不解,忽想师父离去既没有带走骨刀,想必是留给自己的。
封逸心头大暖,暗道:“不管什么时候,师父心心念念的都是我。”
心念所至,又想:“师父,您且在木族稍候,有朝一日徒儿定亲去木族,将您救出。”
枭吴祭坛一行,封逸深刻体悟到了自身修为实力的不足。
自从来到祭坛内,不管是遇到枭吴,还是遇到枯骨、鸩羽乌头蚣、蠃、三婆婆等,都很是束手被动。
如不是化了魔,封逸真不敢确定自己能不能坚持到师父来到。
想来应该是坚持不到的,即便有虺在旁保护。凭它一己之力,又怎能挡得住枭吴、蠃与三婆婆这三尊绝强者的疯狂扑杀?
想到了虺,封逸心头忽起纠痛。
“我与它不过萍水相逢,它却不顾修为差别,认我为主,且忠心护我,甚至不惜自陨离魂,救我平安。”
如此重恩,该当如何报答?
急扫左右,没有虺的尸体,只有三三两两的破碎青鳞,跌落在碎石废墟之中。
封逸揣着苦闷,将青鳞一一捡起。想了想,寻来碎石,垒成一个小坟茔,将青鳞葬于其中。
坟前无碑,封逸甚至不知道虺是否还有家人朋友,家住何处,生地何方。
唏嘘长叹,悲戚大做。
正此时,忽觉后脊一震,似有人在轻轻碰触自己。
封逸忙回身张望,却无人在。
皱着眉头,碰触之感再度传来。不是起自身外,而是发于体内。
封逸揣着疑惑,沉心内察。
体内虽很平和,但比较以往已有了很大的不同。
不同之处之前封逸并未察觉到,而今他看到了。
任督二脉上的九处储存元力的穴窍,而今已无元力精华存在,更无命火分身。
它们都已汇聚到绛宫内,融合成了元力龙胎。
穴窍也并没有因此而空荡,内中仍有元力盘旋,联通经络,仿似蜿蜒河道上,一处处积水的潭湖。
元力澎湃晃动,木属与火属两种气息频次迸发,携裹着狂猛的威势。
封逸沉下心神,细细思量。
“我现在的元力浑厚程度,比较通玄境初期玄修也不差分毫。比较内息境后期玄修,足足多出百倍不止。”
若将九层大悲赋与人类玄修九大境界相对应,封逸此时的修为当在内息境初期。
可尽管如此,他体内的元力总量,也已远超内息境玄修。
至于精纯程度,封逸自忖,平生所见之玄修,单以元力的精纯程度论,还真没有一人能超越自己。
哪怕是师父辛黎,哪怕是极境强者三婆婆。
有此成就,足见大悲赋之玄奥精妙。
封逸欢心的同时,忽地心念一动,在后脊神道穴中,发现了一些异常之处。
神道穴中也有元力汇聚成浅浅的湖泊,火属与木属相融相合,难分彼此。
可元力湖泊之中,竟盘踞着一条虚幻的龙魂。
不是真龙,是蛟龙。
头上生有两角,尖锐笔直,宛如利剑。腹下生有四条腿足,每条腿足上生有四指爪掌。
四爪蛟龙,非五爪真龙。
因为只是浅淡的龙魂,封逸难能看出蛟龙的形体颜色。但通过那龙魂上发散出来的浅淡龙威,他认出了正是虺。
“虺……”
封逸欢喜大叫。
虺龙口开张,似欲龙吟回应。但只张开了嘴巴,却无龙吟发出。
封逸心起黯然,虺却轻轻摇头。
摇头过后,有一道神念传至封逸的心头。
“主人,我已无力为您护道。玄修路远,万望珍重!”
封逸眼角落泪,颤声道:“虺,多谢你。”
神念又起,虺似在轻笑,“当年您隔着两方世界,为我开启灵智,助我成道,我这条命早已为您所有。而今能救您生还,虺余愿足矣!”
虺顿了顿,紧接着又神念传音道:“主人,切莫悲伤,虺也并非与您永别,我将化作本命神通,与主人您命数相融。虺永远陪在您的身边,直至您问鼎无疆,重回华夏,执掌南疆鬼域!”
一语毕了,浅淡的龙魂终于散成了点点微尘,融入到封逸的神道穴中。
“你可知,我并非杜子仁,也不是你的主人?我……谢谢!”
封逸终于知道虺为何要认自己为主,因为鬼帝印所带来的大悲赋以及鬼门关。
这是异世界南方鬼帝杜子仁的标志,可封逸知道,自己并不是杜子仁。
还能怎么说?只有一句谢谢。
也只能说一句谢谢,因为再说其他,虺也听不到了。
龙魂融于自身,封逸心中有感。本属于九阶异兽虺的本命神通,现在已成了他的无上玄法。
不需要修为的支撑,只需要燃烧精血,便可催使。
擢升三倍战力,比燃血秘术更胜三倍。
得到了这等强大的本命神通,封逸却全然高兴不起来。
沉郁良久,才终于收拾了心绪,朝着身前的碎石坟茔,郑重一拜。
只此一拜,忽有一道威严的声音起自祭坛深处。
“你乃南方鬼帝杜子仁的传人,这长虫只不过是杜子仁的扈从,你拜它,岂非折了杜子仁的帝威?”
声音浩大,回荡在四面八方,无迹可寻,却又无处不在。
封逸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微微皱眉,问道:“你是枭吴?”
那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正是。”
“你又想骗我助你解开封印?”封逸冷声说道。
枭吴却长声一笑,“我枭吴怎会行此下作之事?欺骗你一个小辈,哈哈……这不是我枭吴的做派。”
封逸挑眉,“那在破庙内的事情,你作何解释?”
枭吴沉吟片刻,“原来是它,也无怪会欺骗你这个小辈,来寻求解脱。”
“它?”封逸反问。
枭吴道:“它名叫‘无信’,是我万年前打杀的一尊邪神。”
“既是邪神,又为何自称枭吴?”封逸不解。
枭吴答道:“它是邪神不假,可早已被我炼化为分身。四万八千分身之中的一个,修为嘛,低劣得紧,不足以问鼎你所在的无疆世界。”
封逸恍然。
他不怀疑枭吴所说的话,因为没怀疑的理由。
同时心里又起疑惑,问道:“我所在的世界是无疆世界,那么你所在的世界,是什么?”
“华夏!”枭吴的声音依旧充满了威严。
封逸眉头微皱,“华夏?那是什么地方?”
“不是什么地方,是与无疆世界一样,却又不一样的世界。另一个时空,另一片天地。”枭吴很有耐心。
被镇压了这么多年,即便再没有耐心的人,也都会生出耐心来。
“那么这两个世界互通吗?”封逸再问。
枭吴道:“互通,也永隔。”
“此言何意?”封逸询问的同时,眼角余光在急扫四下,确定离去路线。
他不怀疑枭吴的话是假话,同时他也不确定枭吴会不会对自己痛下杀手。
与这样一尊超级邪魔呆在一起,终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若有机会,该当尽早离去。
“万年一次的时空潮汐时,两个世界互通。瞬间过后,潮汐停止,两个世界永隔。”
“那你现在是在华夏,还是在无疆?”封逸问道。
沉寂片刻,枭吴说道:“这里既是华夏,也是无疆。是无疆夷洲西境的灵雾山脉,也是华夏南疆鬼域的十八重地狱。”
封逸皱眉不解。
枭吴解释道:“因为此地是两个世界的重合点,但也仅限于此,若想超脱自己的世界,踏足另外一片天地,除潮汐来时的那一瞬间,否则绝无可能。”
枭吴说罢,笑噱道:“你在寻找出路?莫要白费力气了,你出不去。”
“为何?”封逸已确定了离去路线,正是来时的路。
只是他也在隐隐担忧,因为来时并未在那个广大的宫殿之中,发现离去的门户。
“因为我不想要你轻易离去。”枭吴依旧在笑。
“你不是说不屑为难我一个小辈么,怎么?打自己的老脸?”封逸咽了口唾沫,他忽然觉得,枭吴能说到做到。
枭吴停止了大笑,“也谈不上为难,只是当年与你师父杜子仁有过一个不成文的约定而已。”
“什么约定?”封逸不认为杜子仁是自己的师父,但想来唤他一声师父也无不可,毕竟大悲赋得自于他。
“他的弟子传人,若与我朝面,需得经历五关考验。通过,得生;失败,永生囚禁。同样,我的弟子传人若与他朝面,也该如此。”
封逸心里“咯噔”一声,暗骂道:“这真他娘的是无妄之灾。”
但念头一转,又想:“他被杜子仁封禁于此,又谈何来考验我?莫不是在说大话?”
“你自可去尝试是否能够离开。”枭吴似看透了封逸的心思。
封逸想了想,提起五尺骨刀,旋身便走。
身法极快,正是追风术。
循着来路,不一时便又回到那广大的宫殿之中。
龙柱依旧,可当封逸走遍宫殿,也没寻到那个漆黑的门户。
急思记忆在脑海之中的地图,竟忽然发现,这枭吴祭坛的入口与出口,是同一个。
“怎么样?”枭吴笑着问道。
封逸持刀傲立,“说吧,五关考验分别是什么。”
他本就不是个优柔寡断之人,见无出路,已知再多寻多找,也只能是徒劳。
与其无谓地耽延时间,倒不如直接了当地接受考验。
不管考验过不过得去,封逸管不了那么多了。
“倒是个聪明的娃儿,知道审时度势。”枭吴由衷称赞。
称赞过后,说道:“按照当年我与杜子仁的约定,考验共分五关。今次杜子仁虽不在此间,但某也不会出尔反尔,加大考验难度。”
说罢,又是一段短暂的沉默。
沉默过后,枭吴继续说道:“五关分别是修为、技法、身法、炼丹、炼器。按照无疆世界的境界划分,你虽只有内息境初期修为,战力却足以比肩半步化元境玄修。所以今次的考验,难度在化元境以下,通玄境后期以上。”
“这就有些过分了吧?”封逸白眼乱翻,心下却是凝重非常。
此事关系到自己的自由,由不得他不慎重以待。
“不过分,杜子仁若是遇到我的徒儿,也会这么做。”枭吴说道。
封逸继续翻着白眼,“可你现在是阶下囚。”
“你岂非也是阶下囚?”枭吴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