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周可成这一番解释,莫娜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对于一个几年前还在山间射猎的土着少女,这些实在是太过于深奥了。她敬佩的看了一眼周可成,低声道:“你知道可真多!”
“也没有什么,以前在书上看到的!”周可成打了个哈哈:“你明白了吧,这个阿劳丁对我们可是个宝贝,有了他,我们就可以在巽他海峡打下一个钉子,将来可有大用。你这次在北大年救下他,立了大功!”
“其实当时是被这家伙耍弄了,我还以为是当地的蛮子要抢船上的货!”莫娜恨恨的说,旋即笑了起来:“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些恼火!”
“这也不能怪你,这阿劳丁着实是个厉害角色,换了我在你这个位置上也只能这么做。不过也没什么,他那时候耍弄你,将来我们再耍弄他,海上不就是这个样子,只要最后算总账划得来就好了!”说到这里,周可成稍微停顿了一下:“不到最后亮牌的时候,谁又知道谁赢谁输呢?”
艋舺。
号角声响起,在神树上栖息的鸟儿受惊,纷纷飞起,形成一片白色的云彩,遮掩天空。
“周大掌柜回来了,我要去一趟淡水,要过一段时间才会回来,不在的时候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们几个了!”阿坎的头上戴着一顶金冠,下巴蓄了一圈胡子,看上去威严了不少,他对自己的部下说道:“记住,裁判时要公正的对待所有部落,明白了吗?”
“是,王!”土着武士们纷纷鞠躬。
“嗯!”阿坎点了点头,转身上船,在他的背后,几个挑夫背着箱子也上了船。铁锚带着河泥离开水面,船帆升起,长桨拍打河水,“神树”号离开岸边,向下游驶去。
阿坎站在船舷旁,艋舺正在缓慢的离自己而去,虽然还无法与大明的城镇比拟,但在神树下已经有了庙宇、商铺、仓库、码头、工坊、自己和追随自己的侍从的住所,甚至还有一道围墙和壕沟,在那些没有去过大海对面的土着部下眼里,这已经是一座雄伟的都城了。每当看到这一切,阿坎的心里就充满了自豪——这一切都是属于我的!
但在阿坎的内心深处始终笼罩着一层乌云,他很清楚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笼罩在某个人的巨大背影之中,武器、工具、技术、新生的艋舺王的一切都依赖于兰芳社的输入,尤其是铁器,土着武士们在使用了铁斧、钢刀和铁矛之后,就再也无法忍受石斧、石刀和鹿角长矛了,他们渴望能够像兰芳社的雇佣兵一样,手持钢刀,身披铁甲,背着角弓和鸟铳,去征服、去掠夺。即便是他们的王,阿坎也不得不屈从于他们的要求。因此当得到周可成回到淡水的消息之后,他就立刻乘船返回淡水,他决定要和对方好好谈一谈。
“王,甲板上面风大,您先回舱里面休息一会儿吧!”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阿坎回过头来,看到一张威武的脸,他点了点头:“等会吧,我想再看看我的都城!”
淡水。
“快,快一点,别偷懒!皮子紧了,要吃鞭子吗?”监工大声喝骂,皮鞭在头顶上飞舞,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声响。
对于这一切董大很熟悉,只不过以前他是挥舞皮鞭的一方,而现在他是被抽打的一方,味道迥然不同罢了。
来到台湾之后,俘虏们就被按照年龄、技能区分开来,拥有技术的被工厂吸收,没有技术但没有做过海盗,或者罪行较轻的则被送到农庄和甘蔗地里干活,没有技术又是海盗出身的则被送去挖土——用周可成的话说就是“基建工地”,董大伤好后就被送到这里,他只能像没有做海贼之前那样拿起锄头,挖起土来。他曾经想过逃走,但很快就放弃了——以做海盗多年累积经验,董大很快就发现自己应该是在海外某个大岛上,没有大船、没有海图,就凭自己一个人是绝不可能逃回大明的;而且周围都是满脸刺青的蛮子,语言都不通,逃出去多半也是死路一条。
既然无法逃走,就只能低头干活了,伙计虽然辛苦,但气候温和,不用担心挨冻,监工们虽然凶恶,但并没有刻意的虐待工人,更没有克扣伙食,他们吃的甚至比大明的绝大多数农民还要好——掺了各种薯块的米饭、鱼和贝类、蔬菜的大杂烩、有时候甚至还有一些动物内脏,管够。这对于终年不见荤腥,忙时才能吃两顿干饭的底层农民来说无异于是天堂了,很快人心就安定下来了。
但是今天董大却感觉到了一丝异常——工地周围多了许多卫兵,而平时只有几个拿着棍棒的看守;在一旁的大树下还摆放了桌椅,搭起了一个棚子,莫非有什么大人物要来了?随即董大便失笑起来,谁来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自己下半辈子估计就和这锄头柄打交道了,最好也不过是被放出来在这荒岛上开垦几亩荒地当个农夫而已。
啪!
一声刺耳的鞭声在董大头顶响起,董大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脖子,看到看守那张凶恶的脸:“发什么呆?快干活,不然下一鞭子就抽你头上了!”
“是,是!”董大赶忙用力挖了起来,这个时候可强项不得。
“阿坎,你看!”大树下周可成指着不远处正在平整的荒地对一旁的阿坎笑道:“等到这个工程完工,你们铁器供应的问题基本就能解决了!”
“什么意思?”阿坎有些迷惑的看着不远处正在忙碌的人群,这些与铁器又有什么关系?
“这里即将兴建一整套高炉、加热炉、炼焦炉、轧制、锻造,设备以及相关厂房。”周可成得意的笑道:“等到这一切都完工了,以后你想要多少铁器就有多少铁器,价钱也可以便宜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