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形势有多么混乱,马回众还是尽可能迅速的执行了将军的命令。一阵稀稀拉拉的箭矢落下,但对于包裹着皮革和钢铁的战象来说无异于隔靴挠痒,这三头高度超过三米,体重超过4吨的庞然大物以惊人的速度冲破箭雨,直薄马回众的阵线,而象背上的射手则不断射箭和投掷短矛。虽然马回众竭力抵抗,但他们手中的长矛和钢刀根本无法穿透它们身上的鳞片甲,而长鼻和包裹着青铜套刃的象牙是最可怕的武器,前者可以将武士如草鸡一般甩出十几步开外,而后者则如两把钢刀,保护着大象的要害。几乎是转眼之间,马回众的阵线就在它们面前崩溃了。
几乎是在战象撕开马回众阵线的同时,一群骑兵从缺口鱼贯而入,然后这些彪悍的女真骑士们便散成两列横队,前面一排披甲持矛,而后面一排则是张弓布矢,打着唿哨席卷而来,少数聚拢成团的,则被持矛骑士冲击,那些骑士人高马大,所使用的长矛更是有四五米长,策马直冲过来,经常能将两三人一起刺穿,甚至钉在地上;而转身逃走的则被马弓手从背后射杀,或者被马刀劈倒。
“大殿,大殿,快撤退,快撤退!”一名马回众死死的抓住足利义辉的胳膊,想要将其拖到后面去。
“退,退到哪里去?”足利义辉冷笑了一声:“当那些蛮子弓手的活靶子吗?”如果说战象刚刚出现的时候足利义辉还对其身份有些疑问,当他看到尾随在战象后面的骑兵时,心中便再无任何疑问了。那次在鹿谷之中以猎鹿做赌注时他就见识过这些蛮子骑兵的驰射之术,心知若是逃走,只会沦为对方猎杀的饵食。唯一的生路便是回头拼死反击,冲破敌人阵线,倒是有几分生还的希望。
“随我杀过去!”足利义辉一声怒喝,策马便迎着对面的敌骑冲了过去,他身边的数十名侧近赶忙赶上,一时间弓矢对射,长枪交错,钢刀砍杀,盔甲碰撞,死人倒下,而活人则奋力向前。凭借多年的苦练,加上一点幸运,足利义辉冲破 了敌方骑队单薄的横队,唯一付出的代价就是身上具足上的几支流矢,而本人安然无恙。身上的甲胄虽然沾满血污,却非来自他本人。
他的侧近们却没有这么幸运,冲破敌方的横队之后,剩下的最多还有一半,个个浑身脏污,盔甲凹陷,气喘吁吁。
“大殿!”一名侧近问道,他的脸颊上有一条伤口,从下巴几乎延伸到右眼,流出的血染红了半张脸,看上去宛若恶鬼一般:“现在我们该往哪里去?”
足利义辉竭力让自己看上去镇定一点,他辨认了一下方向,向右前方举起了胳膊:“往那边,我们可以绕过敌人步队的侧翼,只要到了山脚就能进入林地,无论是长鼻子怪兽还是骑兵,就都不用害怕了!”
马蹄践踏着碎石,溅射出一串串火星,正如足利义辉所预料的那样,在敌方骑队的后面大约五十步左右便是排成十多个小方阵的足轻,如同密林一般的长枪,隐藏在枪手两侧和背后的则是铳手和弓手,这些步行的敌人前进的速度并不快,但给足利义辉一种与当时日本常见的足轻截然不同的感觉。每当遭遇到已经被前面的战象和骑队冲散的零散武士时,便或者乱枪齐下,或者弓矢铁炮乱射,便将其击倒。即便杀死的是身着华丽大铠的着名武士,也无人冲出行列割取首级,高呼“某某讨取敌方武士”的话语,而是继续迈着整齐的步伐不紧不慢的前进,仿佛他们不是在进行战斗,而是进行一场轻松的郊游。看到这一幕,足利义辉禁不住打了个寒颤,那个周可成难道是会傀儡术的魔鬼吗?要不然他怎么能把活生生的人变成这种类似木偶的鬼物?
一声尖利的哨音将足利义辉从遐想中惊醒了过来,只见在前面不远的一片小树林后面涌出一个小队足轻,他们以匪夷所思的速度从四列方阵变为二列横队,然后向足利义辉这边冲了过来,长度超过四米的长枪在阳光下闪着寒光。足利义辉甚至能听到军官的用日语发出的命令:“杀死或者活捉那个骑红马的武士的人可以立即升迁,并获得一百个银币的赏赐!”
“这些无礼的贱民!”将军的侧近们被激怒了,策马迎面冲了上去。在几乎所有古代民族的军队中,骑马与否都带有身份高低的意味。在日本尤甚,在相当长时间里,武士高居马上,族中郎党徒步跟随便是军队的常态,大规模足轻方阵的出现是在室町幕府中后期的事情了。即便是如此,武士们也很不情愿放弃坐骑,下马指挥足轻。这些侧近虽然多是没有继承权的庶子,但还是无法接受对面那些徒步的农民居然敢向自己发出挑战的现实。
这场遭遇战进行的残酷而又短促,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足轻们的两侧的速度要比中央慢不少,于是整个阵型就变成了一个中间凸出的弯月阵。密集的长枪仿佛向前伸出,仿佛一只巨大的钢铁刺猬,面对锋利的枪尖,至少有三分之二的骑手们在最后一刻停止冲刺,向两侧闪避过去,只有不到十骑继续冲过去,结果枪尖贯胸口而入,当场死去。足利义辉看到一名侧近的坐骑被长枪刮过马颈,这头受伤的畜生吃痛,人立起来,前蹄向外乱踢。发狂的战马冲入敌阵,虽然随即被四面八方伸过来的长枪刺倒,但枪阵也随之瓦解,后面的骑士们一拥而入,挥刀劈砍,步卒们脚步踉跄的向两侧避开,企图用长枪格挡敌人的劈砍,但骑士们却紧追不放。这时一阵鸟铳声响起,铅弹横扫而来,一视同仁的将马上和马下的人打倒。足利义辉下意识的伏在马颈,以缩小被射中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