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旁人提醒,世良田二郎三郎此时也看出这机器是做什么用的了,这是一台纺纱机——与日本乡间常见的那种手摇纺车不同的是,这种纺车可以同时转动数十个梭子,只要旁人的棉花接济的上,棉线不被扯断,这台机器就可以抵得上几十台那种手摇纺纱车。
“是谁这么聪明,能够想出这样的机器呢?”
旁边传来这样的问题,世良田二郎三郎的脑海中闪过一道亮光——是那个人,也只会是那个人,才能想出这样的奇妙机器。
很快,那女工就停下来了,那铁脖子开始上前询问她们这机器用的方便与否,有无需要改进的地方。那女工想了想答道:“这个摇动起来太重了,很快就会没有力气的,如果能够变轻一点就好了!”
“可以让个男人来摇就是了!”有人插嘴道:“一个可以顶二三十个人,用男人也划得来!”
“对,对,或者多用几个女人也行!”有人笑道。
“我倒是有个更好的办法!”世良田二郎三郎插口道:“可以改成用脚踏板的,腿上的力气肯定比手大多了!”
“用脚踏板?可以吗?”铁脖子转过头来:“上头给下来的图纸可是用手摇的!”
“我觉得应该没问题!”世良田二郎三郎答道:“我上次去厂里看到有个打磨铳管的车床,就是用脚踩踏板的,那个可以,这个应该也可以!”
“好,那你就试试看,若是可以,我会替你向上头请赏!”
“是!”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世良田二郎三郎几乎就是吃住在那个机器旁边了,累了就随便找个地方躺一会儿,醒过来继续干,在第七天的晚上他终于拿出来了修改样品,经过女工的检验,果然脚踏板也可以驱动这种新式纺车,而且由于下肢力量更强的缘故,一个女工也可以连续工作两个时辰以上。
“做得好,二郎三郎!”铁脖子笑的几乎合不拢嘴了:“你的功劳我会告诉上头的,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两天,去中左所的船出发我会让人通知你一声!”
金山卫城。
毫无疑问,一百多年前那位修建这座卫城的将领花了不少的心思,城墙是用海边一座断崖周围的岩石砌成,壕沟、女墙、突门、马面这些城防设施一应俱全。但这些努力和巧思在时光的面前显得如此脆弱,女墙多半崩塌、壕沟被淤泥填平、马面也多半残破,就好像一个老人,口中的牙齿,四处漏风。
叶麻坐在两颗“牙齿”之间的缝隙,看着远处的景象。卫城不远处的空地上已经形成了一个相当繁荣的市场。周可成的船队不但赶走了周围的倭寇,而且还运来了各种各样的货物,而且除去每个摊位每天五个铜板的草市钱,没有任何捐税。周可成甚至还在茶铺老板的门口挂了一块牌子,上面用石灰记录了收来钱的用途——雇佣了四个工人打扫集市、清理垃圾、供应免费的茶水。如果这样持续下去的话,很快这里就会形成一个固定的市镇。
“头儿!”
“是龚宇吗?”叶麻没有回头,在这里这样称呼自己的只有龚宇一个人。自从周可成从叶麻提供的地址挖出了财宝之后,这两个奇怪的俘虏就几乎被恢复了人身自由,他们可以随意的在周围走动,只是离开卫城前必须向守卫报备一声。
“是我!”龚宇走到叶麻身旁,叹了口气:“真是繁荣呀!”
“是呀!”叶麻点了点头:“我听说几个月前这里还是一片荒地的!”
龚宇看了看四下无人,突然压低声音道:“头儿,什么时候逃走?”
“逃走?”
“是呀?我们是贼,他们是官,有机会逃为什么不逃?”
“你打算逃到哪里去?”
“哪里去?”龚宇一愣:“哪里都行呀,总比这里好吧?”
“我看未必!”叶麻答道:“外面现在到处是兵荒马乱,就我们两个人,到处乱跑还不如留在这里!”
“这倒也是!”龚宇也反应过来了,正如叶麻所说的,眼下这一带打成了一锅粥,官军、倭寇都杀红了眼,像他们这种来历不明的男子,给遇上了多半是一刀杀了。即便是幸存的村落,对于来历不明的外来人口,多半也会赶出去。这般看来还不如留在这里。
“而且你刚才有句话说错了,我们的确是贼,但那周可成却未必是官!要不然我们两个早死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
“见机行事吧!”叶麻笑了笑:“反正我这条命都是捡来的,多活一天就是赚了一天,何必想的太多!”
“也是!”龚宇也找了个城垛坐了下来:“这条命反正也是捡来的,那个龚宇早就在南京城下死了!”
两人在城头上相视而笑,龚宇正想扯两句闲话,却听到城下有人大声喊:“你们两个,对,就是你们两个,快下来!”
龚宇探出头去,看到城下有个士兵正昂着头,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找我们?”
“废话,不找你们找谁,快下来,大人要见你们!”
“是,是!”龚宇应了一声,缩回头去,对叶麻道:“那周可成要见我们,会是什么事?”
“不知道!”叶麻摇了摇头:“不过应该不是要杀我们,否则也不用这么麻烦!”
“也是!”龚宇点了点头:“那就下去吧?”
“嗯,待会见机行事!”叶麻跳下城垛,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下得城来。只见那士兵脸上颇不好看:“没事干别到处乱跑,找你们花了半天功夫,你们好大的脸面,还要大人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