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个——,大人可否替在下解惑!”张经疑惑的问道,周可成的话让他有些糊涂了,如果像周可成说的那样,兰芳社岂不是越来越穷了?可明明看到兰芳社明明是越来越富呀?
“很简单,兰芳社从大明买的货物很多:生丝、茶叶、瓷器、布匹、药材等等,而大明对兰芳社所能提供的货物需要的却很少:香料、蔗糖、少量的粮食、药材、木材等,中间的差额只能用白银来支付。当然,大部分兰芳社购买的货物并非是我们自己用的,而是转卖给倭人、南洋人、弗朗基人,从中我们赚了更多的金银。但是这两年情况发生了变化,我们已经占领了半个日本,而和弗朗基人的关系也变得敌对起来,所以我们外销的渠道实际上变小了,大部分货物被我们自己消化了,也就是说,我们不得不从自己的金库里拿出更多的金银来弥补这个空缺,你明白了吗?张先生?”
“在下明白了!不过那和您要向朝廷献俘有什么关系?”张经不解的问道。
“当然有关系,而且有很大的关系!”周可成笑道:“您知道这些银子去了大明之后,最后去了哪里?”
“不知!”
“一部分购买田宅,一部分用来养瘦马、办戏班、建园子,以为声色之娱!”周可成说到这里,看了张经一眼,发现对方的脸色果然变得难看起来:“不过呢,最大的一部分其实是存在地窖里,慢慢生锈发黑!”
“存在地窖里?”张经吃了一惊:“不会吧?”
“什么不会?”周可成笑了起来:“张先生,您也是做过州县官的,应该知道这田宅不是你有银子想买就可以买的,没有功名的富户,唯恐露财惹来祸患,又怎么敢大买田宅?就算有功名的,有多少功名,能有多少田地也是有个定数的,像和我们做买卖的那些商贾,这些年来哪个没有几万十几万两银子的家底?他们要是可以随意买田,闽南和苏松的田价早就上天了!”
“大人说的也有道理,不过人家的银子,人家自己高兴放在地窖里生锈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吧?”张经苦笑道:“这毕竟是人家自己的事情!”
“张先生这话可就差了,难道我周可成辛辛苦苦的流血流汗把这些金银挖出来就是为了让他们在地窖里生锈?不,这可是未来商业和工业化的血液!”周可成冷笑道:“我还指望着用这些金银来把整个世界连通起来呢!”
张经疑惑的看了周可成一眼,暗想这些金银都已经是别人的了,难道你想把它们又都抢回来?可这样又为何要向朝廷献俘呢?他总不会以为搞个献俘,朝廷就会对他当强盗不闻不问吧?
“所以我想通过献俘,搞好与朝廷的关系,不会妨碍我在大明招商引资!”
“招商引资?”张经彻底被周可成话语中层出不穷的新名词给弄糊涂了,他正想开口询问,却让一旁的吴诚抢了先。
“大人,敢问一句,这招商引资又是何意?还请解惑!”
“很简单,南洋你没有去过,东番你是去过的。那里土地肥沃,物产丰饶,但没人就没法开垦,可光有人还不够,还得要有人出钱。种地要农具、耕牛、种子;蔗糖和生丝也要蔗苗、农具、桑苗什么的。南洋那边等待开拓的土地有东番面积大数十倍上百倍,要想开拓光有人还不够,还要很多很多的银子。我们兰芳社的银子要花在修建港口、工厂、造船、移民、打仗上,这开拓方面就得让商人们来做。我们替他们打开市场和原料产地,他们拿出银子来从我们这里购买土地矿山盐场渔场,这样循环起来兰芳社才能越做越大,要不然我们挖了银子他们就藏在地窖里,就算是金山银山也总有一天会挖空,那个时候怎么办?”
听了周可成这一席话,吴诚还是一脸的茫然,张经却已经若有所得,就好像自己是只一辈子都生活在水井中的青蛙,有一天终于爬到了井口,才发现外面的世界是何等广阔。
“周大人!若是按照你说的,兰芳社拓展的土地越多,那能够换来的银子就越多,这样下去,那兰芳社的扩张何时是尽头呢?”
“尽头?”周可成笑了起来:“为什么要有尽头?你难道没有发现吗?兰芳社是不能停下来的,他只有不断扩张,不断进取才能维持生存,如果他停下来那就说明他距离完蛋不远了。”说到这里,周可成稍微停顿了一下:“如果一定要给一个尽头的话,那就等到在兰芳社的土地上永远没有落日的那一天吧!”
依照当时日本武家风俗,从只有五十石俸禄的乡士到十万石的大名,在为主家奉公的时候都会带着至少一个随从,当武士本人上殿奉公的时候,他们的随从便在殿下等候主人的召唤,而当主人完成一天的工作,随从便上前接过主人的手中的饭盒等杂物,送上外衣和草鞋,跟随主人离开,在这个过程中,未经主人召唤,随从不得擅自上殿。张经来日本后入乡随俗,平日里便也带着藤吉郎出入,这次在红楼裁定议事,藤吉郎也就留在三楼的走廊等待,数十名随从整齐的跪坐在走廊上,看上去蔚为壮观。
随着会议的结束,参与会议的大名与豪商们一边说笑一边下楼来,看到自己主人的随从赶忙上前,接过主人手中的东西,送上草鞋或者木屐,替主人换上,然后跟着主人离去。但藤吉郎始终没有看到张经的身影,这让他越发得意——主人现在还没有出来,显然是还在和大御所商议什么事情,能够得到大御所如此的看重,身为仆从也是与有荣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