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这腌鲑鱼在那虾夷地便宜,运到金山卫来也贵了呀?”胡宗宪反问道。
“那徐文长说以前大明除了白银之外,只要铜、香料等少数几种珍货,而大明出口的商品却品类繁多,所以来大明的船多半都是空着来的,反正来大明货物的运费都便宜的很,几乎是白送,都是指着回程赚钱的。”
听到这里,胡宗宪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赶忙问道:“那他们运了多少腌鱼来?”
“到我离开金山卫的时候,已经有六条装着腌鱼的船到了,光是这腌鲑鱼就有快两千石,据说后面还有好几条船上也装的也是这些!”唐顺之苦笑道:“听徐文长说,倭国那边早就苦于和我们大明做生意只有买,少有卖,金银大量外流了,现在发现这个销售还不错,赶忙把历年的存货都运过来了,只想少流出点金银来!”
“两千石?”胡宗宪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会有这么多?”
“大人,听起来很多,可周可成的海船你是见过的,又大又高,一条就可以装两千石了,听起来多,实际上也就是一两条海船的量了!”
“要是这样的话,就有些麻烦了!”胡宗宪叹了口气:“如果只是在金山卫里卖,谁也管不到他,只当是没看见就是了。可价钱这么便宜,量又这么大,恐怕很快就会有人贩运到其他地方贩卖,那盐道的人就算是想装作看不见也不成了!”
“大人说的是!”项高叹道:“据老夫所知,现在太湖沿岸、杭州都已经有这种鱼干、肉干售卖,等到味友坊真的开了张,各项都做起来,只怕会闹得整个江南都风生水起了,毕竟江南一带依靠酱料、腌菜、腌肉过活的店铺也有不少,他们肯定是做不过兰芳社的,但生业所寄,又是让不得的,肯定有人会去盐道衙门那边去举报,挟私报复的!”
在场的三人都在这味友坊里有股份,自然本能的把屁股放在了兰芳社一边。胡宗宪想了想:“我倒是有个法子,只是要破费些钱财!”
“怎么说?”项高问道。
“既然这腌鱼腌肉肯定是要用盐的,不如干脆先主动到盐道衙门,每年交上一笔银子,只当是买了盐引,盐道那边拿了银子,味友坊那边有了盐引,也堵了旁人的嘴巴,岂不是一举三得?”
“这倒是个办法!”项高点了点头:“我回去和文长商量商量,这种事情还是主动些好,若是闹大了再来周旋就要麻烦的多了!”
既然了解了麻烦,书房内的气氛也变得轻松了起来。胡宗宪吩咐家仆送上茶点,三人闲聊起来。三人心中虽然原先有些芥蒂,但眼下味友坊与三人都有关系,反而在心中多了一层默契,很多事情反倒心照不宣起来。
“唐公!”胡宗宪喝了一口茶,笑道:“自从上次杭州一别,已经有一年多了吧?家中可还安好?”
“有劳制台大人询问,都还好!”唐顺之笑道:“不过我这一年多来不在常州家中,在金山卫!”
“金山卫?”
“没错!”唐顺之笑道:“周可成在金山卫设立了一个讲武堂,让我在里面当大祭酒!”
“讲武堂?”胡宗宪好奇的问道:“顾名思义,那里面莫不是讲习武艺的,都有些什么?”
“里面传授的甚多,有枪术,弓术、双手刀剑、刀盾短标、骑术、骑射、鸟铳都有!而且里面的师范也是哪里的都有:有朝鲜人、倭人、女真人、西南蛮夷、山东长竿、南洋人、弗朗基人、只要是确有一技之长的,周可成都以重金聘请,在讲武堂中讲授!”
“那里面传授的是真本事还是江湖上的把戏?”
“确实是军中厮杀的真本事!”唐顺之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那些师范不少都是在兰芳社军中打过仗的,最少的手上也有十多条人命,传授的也是阵上白刃相见的真本事!而且那讲武堂中还有传授什伍之法!”
“什伍之法?这又是何法?”
“兰芳社军中编制,十人一什,五人一伍。什伍之法指的便是五十人以下的小队的调度指挥之法。讲武堂中若是武艺娴熟,性格坚毅聪颖之人,便会传授此法!”
“唐公!周可成搞这个讲武堂明明是居心叵测,你为何要为他效力?”胡宗宪声色俱厉的问道。
“胡大人莫急,我在讲武堂授艺自然有我的道理!”唐顺之却是神色如常。
“你有什么道理?”
“几年前一股倭寇上岸后,横行数百里,杀到留都城下,连太祖皇帝的孝陵都受到惊扰,杀伤官军百姓数千人,而那股倭寇才不过数十人。这是为何?还不是江南太平日久,百姓缙绅不识干戈。倭寇一到,就只能束手待毙?若是士大夫缙绅读书之余兼习武事,农闲时于乡里子弟传授弓矢枪矛之学,若有盗贼至,便可持干戈以卫社稷,区区几个倭寇又怎么会弄到今日这般田地?周可成搞这个讲武堂居心何在我是不知道,但讲武堂里学艺的十个倒有八九个是我江南的良家子,他们在这里学会了,回乡便能护卫乡里,若是四方有事,亦可投军卫国。也不至于要弄一旦出事,就要弄一群狼兵、夷丁来勤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