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指望能够收钱粮上来?那您为何还要清查钱粮?”朱正良不解的问道。
“找一个借口罢了!”周可成笑了笑:“若他们老老实实的把拖欠的钱粮交上来,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那怎么可能!您的打算是——?”
“这个你无需知道,正良,你只要知道这对你们朱家也是一件大好事就够了!”周可成笑道:“你下去清查的时候,如果有人敢于抗拒清查历年拖欠钱粮的,你只需将其记录清楚,剩下的事情自然有人处置!”
“是,大人!”
周可成虽然没有明示,但朱正良依旧感觉到背上生出一股寒意,他赶忙磕了个头,小心的退了出去。米兰达突然嗤笑了一声:“刚才你这个手下好像有许多顾虑呀!”
“有顾虑很正常,这也是忠诚的表现!”周可成笑了笑:“他的家族已经和兰芳社在一条船上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人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他只是对我们还没有信心,等到他看清楚了事实,就会很快坚定起来的!”
“好吧!”米兰达无趣的摆了摆手:“说吧,下一步你打算要我干什么?”
“把长江防线搞起来!”周可成答道。
“长江防线?搞那玩意干嘛?”米兰达笑道:“最好的防守是进攻,我们可以直接渡江打过去,把那个什么胡大人的军队彻底击溃,这样江南不就彻底安全呢?”
“那我干脆让舰队进入渤海口,炮击大沽口天津卫,迫使胡宗宪派兵北上岂不是更简单?”周可成冷笑道:“你到现在怎么还是不明白,对我们来说不光是要赢,还要依照我们的方式赢,确保我们的人能够吃到胜利果实中最大的一份。如果就这样赢了,你觉得我们能得到什么?什么都得不到!”
“好吧,你打算怎么做?”
“很简单,在镇江、南京各建立一个要塞,以确保的安全,同时改建太仓港,清淤改善航道,修建灯塔,使其成为长江舰队的主基地,确保海上舰队进入长江的通行权,并配置相应的戍守部队。”周可成笑道:“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你带人好好勘察一下地理情况,把需要的人力物力报上来。”
“吓,这可是大手笔呀!”米兰达吓了一跳:“你准备要花多少钱呀?”
“无所谓,反正是圣上出,朝廷出!”周可成笑了笑:“用别人的钱,办咱们的事,花的钱越多,他欠咱们的越多,而且促进就业,改善民生,这种钱花的越多越好!”
“那也得他们还得起呀?”米兰达一听急了:“要是还不起怎么办?”
“怎么会还不起?我这不是让人清理拖欠钱粮了吗?这么多年的钱粮还有罚金,利滚利下来是多少?还不起不要紧,就抄没家产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说圣上会还不起吗?”
米兰达听到这里总算是明白了周可成这一环套一环的策略了:即国家向资本家举债进行战争,资本家购买公债之后再通过提供军需品大赚一笔,而国家为了偿还公债和利息,不得不增加税款,出卖矿山、特许权等等,实际上公债成为了资本家向全社会征税的工具。在这种情况下,战争的胜负其实已经并不是最重要,重要的是战争要持续下去,只要战争能够不断持续下去,周可成背后的资本集团可以逐渐将土地、征税权等财富从大明原有的统治者(宗室勋贵士大夫)手中夺取而来。(附带说一句,这也是历史上欧洲资产阶级发展壮大的真实路径,西欧资产阶级能够集聚到足以进行工业化的巨额财富的手段从来不是依靠自身积累,也不可能通过自身积累集聚到那么大的财富。先发和后发国家都是通过国家权力积蓄巨额财富才得以实现工业化的,唯一不同的是先发国家是资产阶级控制了国家集聚财富,后发国家因为资产阶级太过软弱,只能国家本身集聚财富,然后进行工业化的。)
“我明白了!”米兰达站起身来:“你放心,我一定会不会替你,不,应该说是替朝廷节省的!”
杭州,杨家塘驿站。
虽然已经是初夏,但处于半山腰的杨家塘夜里还是颇有几分寒意的,士兵们蜷缩成一团,竭力相互靠拢来依靠体温相互取暖,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都以艳羡的目光看着不远处的驿站,在那儿至少还有一片房顶,一块地板,运气好的话还能有一个火盆,不像他们只能得到一片烂泥地。
王本固坐在一张没有扶手的太师椅上,脸色苍白,宛如蜡像。驿站大厅里,一片死寂,只有火炉中的干柴在啪啪作响,这里的每一个人脸色都很不好看,饥饿、寒冷,当然,最大的原因是失败,十几天前还在考虑北渡钱塘,直捣贼巢,而现在那十万大军已经荡然无存,自己也不得不逃亡徽州,其境地只能说是天上地下。
“大人,探子从淳安回来了!”
通报声将王本固惊醒来过来,他的脸活像石雕,火光为他的皮肤罩上了一层阴森的橙色,在深深凹陷的眼眶投下了深深的阴影,看上去分外可怖。信使咽了口唾沫,低声道:“大人,小人走到一半便听说淳安、建德、桐庐这几个州县都已经易帜了——”
“易帜?那叫反叛!”王本固的喉咙里终于挤出沙哑的声音:“那金华、衢州那边呢?”
“还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那探子胆怯的低下头,唯恐成为王本固泄愤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