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塘,你是说兰芳贼勒索缙绅的钱财来支付这些花费?可缙绅手中哪有那么多浮财?哪里经得起他们这样的花费?”王本固皱起了眉头:“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据我所知兰芳贼不只是索要钱财,就连缙绅的田宅产业都不放过,那这些又有什么用?就算拿去发卖又能卖得出几个钱来?谁都知道只要朝廷打过来了,这些田产肯定是要归还原主的!”
“大人说的是,这件事情末将也不明白!”戚继光点了点头,正如王本固所说的,在封建社会地主阶级财产的最主要部分是以土地的形式存在的,其次就是贵金属货币和粮食,而贵金属货币通常会被隐藏在隐秘所在。所以即便是用极为残暴的手段,当权者所能获得的财富相对于地主阶级的财产也只有极少一部分,相对于战争的花费来说,简直是九牛一毛。而田产短时间内无法变卖,因为根本没人有钱买这些田产,这么做只会破坏原本的生产秩序,得不偿失。因此除非是没有未来的流寇盗匪,稍微靠谱点的政权都不会采取暴力掠夺地主阶级财产的方法解决财政问题。
王本固和戚继光虽然都把兰芳社称之为“贼”,但两人都很清楚这个对手绝非以掠夺财富为目的的贼寇,而是以争夺天下为目的的劲敌。要想击败这样一个劲敌,搞清楚对方的策略无疑是第一步。
“那就先撤兵吧!”王本固沉声道:“既然他们已经筑起了营寨,那我们就先退兵,如果他们敢追击我们回头就是,他们总不能每次都修营寨吧?”
事实证明王本固一语成谶,明军断后的殿军惊讶的发现敌人的追兵谨慎的保持着半天路程的距离,每到一地都挥舞着铁锹挖掘壕沟修筑工事,经过探查他们才得知敌军每个联队都招募了三百名长夫,长夫可以领到战兵军饷的一半,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搬运辎重,修筑工事。
“这,这也未免太阔气了吧?”王本固得知消息之后不禁咋舌,他稍微估算了一下,光是军饷就要多支出三分之一,安家费等还不计算在内。作为地方官,他当然知道战事一起日费千金的道理,但是像兰芳社这样把白花花的银子往水里丢的打法,还是第一次见到。
但让戚继光感到担忧的是敌军的骑兵开始出现在战场上,为了避免敌方水军的巨大优势,明军移动的路线一边选择在地势较高,距离河流湖泊较远的地方。但从明军从崇德撤兵第三天起,担任殿后的探骑发现有敌方的骑兵出现,并与其发生了几次交锋。这些来自九边的精锐惊讶的发现这些陌生的敌人无论在骑术、武艺都不亚于自己,在战马和装备上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除去骑兵常用的角弓、弯刀、骨朵和长枪之外,这些敌人都戴着有护颊的铁头盔,长到膝盖的锁帷子长衫,有的在锁帷子外还有冷锻胸甲,有的人甚至还有火绳枪。他们的战马比蒙古马更高大雄健,能够承载更重的骑士,冲刺的速度也更快。经过几次交手后,明军殿后的探骑就不得不在这些敌人面前退却,这些敌人的盔甲在交锋中几乎可以免疫大部分冷兵器的打击,而且他们几乎都有换乘的马匹,稍一犹豫就会被这些可怕的敌人追上,付出生命的代价。
戚继光很清楚这一切意味着什么,显然敌人得到了新的援兵,由于骑兵战的劣势,他的探骑不得不缩短与己方步队的距离,这样在遇到敌方探骑的时候可以向己方的步队靠拢。而越是这样,就越是难以获得敌军的动向,反过来说,戚继光也越是难以阻止敌军获得己方的情报。他很清楚这样下去是极为危险的,必须想办法做些什么。
“南塘你的意思是要设伏?”王本固问道。
“不错,哪怕是不能将这些骑寇消灭,至少也要将其打痛了,让其不敢在这样肆无忌惮的活动下去!”戚继光低声道:“否则我估计很快他们就会绕过我军殿军,袭击中军和辎重了,那就非常麻烦了!”
“嗯,这倒是!”王本固点了点头:“南塘你打算怎么做?”
“末将打算以自己为饵,将其一网打尽!”
“这怎么可以?”王本固连忙摇头:“南塘你是三军之首,岂能拿自己做诱饵?如果有个闪失那怎么办?”
“大人请放心!”戚继光笑道:“若论弓马枪铳,末将自问不亚于人,身边的两百家丁也都是百战之余,在九边时两三千鞑子也伤不得我。再说,若不是末将亲身做饵,只怕这些贼骑也上不得钩!”
“那可以换人乔装打扮嘛!”王本固笑道:“干脆就让本官做饵如何?反正临阵指挥也用不上本官,戚将军你到时候出兵相救便是了!”
“这怎么可以?”戚继光一听急了:“大人您是万金之躯,若是有个万一,末将可吃最不起!”
“南塘!”王本固笑道:“你若是担心我的安危,就好生谋划将这伙贼人一网打尽,这才是真正让我安全的办法!”
“阿格多巴,已经追上敌人的后卫了吗?”阿迪莱慵懒的掀开驼轿的帘幕,向外间的黑人太监问道。
“是的,巴格达最美丽的月亮!”黑人恭谨的低下头,虽然骑得是一头单峰骆驼,但在他高大身体的承托下,还是显得有些矮小,他伸出肌肉累累的右臂,向前方指了指:“您看那边的扬尘,那应该就是敌人!”
阿迪莱眯起眼睛向黑人太监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果然隐隐约约看到一股烟尘,她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我看到了。阿格多巴,告诉我应该怎么办?”
“您的意愿就是命令!”黑人太监谦恭的低下头:“不过如果以我的经验来看,这很可能是一个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