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坐坐。”安锦然在军中呆的久了,对繁文缛节没那么看重,平日里在人前装一装也就罢了,如今跟自家人在一起自是原形毕露装也不装了。
只见他一撩衣袍,双腿打开一屁股坐下,一手撑腿一手执茶盏倒水,那茶盏被他提的老高,倒入杯中的水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动来,不仅如此还四下飞溅,溅的桌上一片狼藉。
可他却丝毫不在乎,杯中水满后直接往顾卿辰跟前一推,接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顾卿辰瞧着这一幕并未有太大反应,他坐在安锦然对面低头看了眼那杯茶水,没有动。
“阿弟似一点不惊讶我如此举动?”安锦然又倒了杯水凑近嘴边。
顾卿辰笑道:“大哥难道忘了,在边塞时我什么都见过。”
安锦然身子一怔接着大笑出声,这还真是他忘了,都忘记顾卿辰是与他一同自边塞而来,见过他在军中的模样。
“哈哈,倒是我糊涂了。”
顾卿辰打量屋内然后问出心头疑惑:“大哥知晓此处是什么地方吗?”
雅轩......听着是个雅致的地界,可只顾卿辰知晓此处暗中做的是什么买卖。
见顾卿辰对此处似意见颇大,安锦然赶紧凑近他笑道:“此处乃我那好友推荐的,我与他来过几次,这楼里的姑娘可都是清倌,弹得一手好曲,还有那能歌善舞的,跳的舞可丝毫不逊色京都皇城。”
见他这般认真,顾卿辰心中冷笑。
清倌?恐这整个扬州城也只有安锦然才会认为那些女子是清倌。
秦楼楚馆之中哪有清者,恐是一身清白在内,也会被浊染成黑的。
“大哥莫不是以为这雅轩只是个喝茶听曲之处?”
安锦然突然看向顾卿辰:“难道不是吗?”
顾卿辰:“......”
他迟疑一瞬,回了个:“是。”
但他又顿了顿变相提醒了句:“但总归不是什么好地方,大哥以后还是莫要来了,叫父亲知晓......”
恐要打断你的腿。
后面这话顾卿辰没有说出来,但他知道安锦然必是知晓他要说什么。
“你小子!”安锦然闻他这话立马垮了脸:“我带你出来玩,你可别一转头把我卖了,若让父亲知晓,我饶不了你!”
这处是他平日里消遣之处,虽他只是听听曲喝喝茶,可他父亲古板如斯,让他知晓岂能饶他。
顾卿辰失笑:“大哥放心,大哥好意我又岂能辜负。”
见他不似说谎安锦然这才放心坐下,可随即他瞧着桌上的清淡茶水就不乐意了。
“人呢!这坐半晌了怎不见人!”平日里他来也不似今日这般怠慢啊,安锦然气愤起身一把拉开房门朝外头叫道:“人呢?”
一个抱着琵琶的白衣女子被人簇拥着匆匆自尽头而来,所过之处香风阵阵,直引其他客人驻足。
待她走近莲荷居时这才停下步子,由身后伺候奴仆整理了一下衣冠这才上前袅袅楚楚朝安锦然福了一礼声音如乐,清脆悦耳:“奴家青莲见过公子,奴家乃雅轩三等乐姬,奉红姑姑的命前来伺候公子听曲。”
安锦然冷冷瞧了她一眼:“怎么就你一人,小厮呢,叫他过来。”
顾卿辰从屋内走出,他缓声对门口张财交代道:“去找小二,要上几样上好的糕点,再来上几样点心,叫他快快送来。”
张财抱拳应是,转身去行交代之事。
安锦然瞧顾卿辰如此游刃有余的模样眼中赞赏,一拍他肩膀赞叹道:“你小子可以啊,怎瞧着你比我还熟悉这地方。”
“这处与酒楼无甚区别。”顾卿辰转身,接着他抬眼看了眼门口的白衣女子:“除了她们。”
白衣女子乃是这楼中三等乐姬,这雅轩分舞姬,乐姬,歌姬与茶姬,顾名思义就是跳舞的,唱歌的,弹琴的跟掌茶的。
平日里安锦然来都是只要一壶清茶,一个乐姬,茶见底就走人,遂今日他来红姑见他没有其他交代便未擅作主张为他安排其他的。
毕竟他二人身份摆在那处,红姑也不敢造次。
只是今日这乐姬乃红姑特意安排的,楼中的乐姬分三六九等,这三等乐姬只比头牌乐姬低一等,可见这红姑为了不得罪安锦然费了一番心思。
要知道这上等的乐姬都是要提前约才行,否则当日来的话莫说听曲,恐是连人影都见不上,因为这些上等乐姬早早的就已被定了出去,每日都有客人的。
这红姑此番情况之下还能为其找来一个上等乐姬,也不知晓约了此乐姬的客人是何想法。
青莲款步进入雅阁之内,三等乐姬有伺候之人,遂她只需要进屋坐下,其余的便由奴仆忙活。
只见奴仆搬来一扇薄如蝉翼的纱屏遮挡在青莲面前,阻隔了安锦然二人的视线,透过纱屏朦朦胧胧之感,把里边的女子衬的越发如梦如幻。
张财办事利索,很快就有那侍女鱼贯而入为其送上糕点香茶,也不知晓是不是安锦然今日要的东西与往日不同叫红姑有所猜测,待侍女出去后,自外面走进一位青衣女子。
她缓缓朝安锦然二人福身悠悠道:“奴家梵碧见过公子,奴家乃雅轩四等茶姬,奉红姑姑的命前来伺候公子品茶。”
安锦然自是知晓这雅轩内都有哪些活计,他见这茶姬后心思一动吩咐道:“你去找红姑就说我要看跳舞,你叫她给我找个舞姬来,就上次那个会跳什么什么天的就要她。”
梵碧闻言低眉顺目福身:“公子稍等,奴身去去就来。”
悠扬乐声响起,纱屏后的青莲已悠悠弹起了曲子,安锦然闻这琴声并未觉得与平日里的五等乐姬弹得有什么区别,自顾自倒了杯茶等着那茶姬带人过来。
梵碧去的快,回的也快,一位身着红纱薄缎,赤脚摇铃的女子与她一同而来,女子脚腕处与腰腹处皆捆了银铃,走动之间,铃声阵阵,极为悦耳。
那舞姬红纱遮面只余一双媚眼在外,顾卿辰本垂眼品着茶,可当那舞姬走进来后,他霎时抬起了眼睑,盯着那舞姬眯了眯眼。
那舞姬自是也瞧到了顾卿辰,只见她眼中稍露惊色,接着垂目从容走进了屋子。
进了屋子那舞姬便向安锦然遥遥一拜,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些魅惑:“奴家轻铃见过公子,奴家乃雅轩四等舞姬,前来伺候公子赏舞。”
安锦然视线盯着那蒙面舞姬有些奇怪,怎么感觉对方与上次身形不太一样了?是他记错了?他怎么记得对方并没有这般高啊。
也难怪安锦然记得,只因当日那舞姬跳那飞天舞时贺元忠随口一说:此舞只应天上有,地上难得几回瞧啊,可惜这跳舞的舞姬身形太小,若那腿在长些......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