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安锦舒双手攥着那小小人偶,垂首发着呆,显然心情不佳。
红鲤与阿梨对视一眼然后一本正经的清了清嗓子:“那个小姐,你要不要吃些东西?晚上回来你都没用膳,现在肯定饿了吧,奴婢出来时装了些糕点。”
说着她胳膊肘撞了撞阿梨,阿梨立马反应过来接着话茬拿出包裹笑呵呵道:“对对对,小姐你一定饿了,这里边有你最爱吃的梨花酥,奴婢特意装起来了。”
阿梨赶紧去翻包裹,谁曾想一个东西从包裹中掉落出来,好巧不巧的刚好滚到安锦舒脚边。
安锦舒伸手捡起,透过烛光可见那是一块由黑玉打造而成的小小印章,上面刻着安家图腾,最下方还有一个小小的辰字。
“这是阿弟的私印......”她声音有些喑哑,不知想到什么身子稍稍颤抖:“为何会在这里?”
她以为安家出事后东西都被收走了.......
红鲤有些心虚的看了眼她,毕竟她回到安锦舒身边这么久也未曾说过顾卿辰的私印在她那里。
“是奴婢拿的,奴婢本想把东西给小姐,可是奴婢看四少爷已经恢复了太子身份,便又想着会不会多此一举,遂一直未曾拿出来。”
当初安家出事,根本来不及带走贵重之物,这个私印也是红鲤在紧急之下随手拿的,之后便一直随身带着,不曾想今日却在这种时候以最不体面的方式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安锦舒没有怪罪她的意思,也没有理由怪罪她,自她主仆二人碰面便是祸事不断,都在努力保命,谁还能想起这些东西。
把私印揣进怀中安锦舒存了些私心:“若是有人问起,便说私印丢了吧。”
红鲤点点头。
雨还在下,雷鸣声不断,她们的马车疾驰过街道很快就到了都护府大门前。
许是并不知晓她会归府,所以府门前没有人出来迎接,只有那手持长枪的侍卫凶神恶煞伫立在府门之前。
隔了如此久回到家中,安锦舒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红鲤搀扶着她下了马车,那门口侍卫见大半夜有人要进府立马举长枪拦住了她们的去路:“站住!什么人竟敢擅闯都护府。”
“瞎了你的狗眼,都护府三小姐都不认得了,还不滚开。”红鲤气极,她们不过离家几月便敢拦路,实在该骂。
那两个侍卫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然后眼睛看见不远处的宫中马车,他们突然想起府中三小姐确实是在宫内。
二人立马收起长枪退了开去,并赶紧推开了府门。
安锦舒迈进府内,然后一路无阻的回到了自己的繁锦阁。
安家众人很快就收到了安锦舒归府的消息,不多时就都围在了她的屋子中。
如此久不见家中人,安锦舒自也抱着自家娘亲与祖母好生哭了一通,话着思念之情。
后来一家人冷静下来后围坐在一起说起了这期间之事。
安家的消失确实是顾卿辰刻意为之,目的就是叫叛贼放松警惕,早些实施计划。
他隐瞒的太好了,没有任何漏洞,就连安如鹤与安锦然如今回想起来也不得不称赞其心思缜密。
安家能渡过此次难关除却安家将功补过击退叛军之外,最大的功臣便是安锦舒了,安家人都已知晓顾卿辰对安锦舒的心思,提及此屋中气冷了下来。
曲氏最先回过神,挥手屏退了众人,表示烟烟刚回家,莫要说那些有的没的,先休息,有什么事第二日再说。
安家其余人也觉天色过晚,于是都离开了,唯独曲氏留了下来。
这夜雷雨声中,安锦舒与其彻夜长谈,说了很多,曲氏也知晓了她与元安帝达成协议一事。
曲氏无法接受,可也知晓,此事由不得她们做主。
元安帝的密旨很快就到了安家,安家众人便也是从此刻知晓了即将要发生之事。
安老太太无法接受气晕过去,安如鹤则是把安锦舒叫到了书房中准备好生与她谈谈。
书房内,曲氏,安锦然,安如鹤还有安锦舒皆在,安锦舒站在书房中央低垂着头不发一言,而其余人则是站在她面前,脸色凝重又难看。
明黄色的密旨静躺在桌案之上,就像那看不见的闸刀悬在安家众人脑袋之上。
“这都是什么事啊。”曲氏叹息一声,她安家何时才能太平下来。
安如鹤一拍桌子,满面怒容:“如此无理要求,恕我不能同意,我安如鹤不要这身官袍也绝不卖女求荣,我好端端的闺女如何就平白没了!就算是假的也不行!”
“行了,如今哪里又是你愿意她不愿意之事,陛下既下密旨定是铁了心要如此实行,怕是此时此刻黑甲卫就在外等着我们一家子商量完后好去善后呢,你若不同意,且瞧瞧今日可能出得去这个大门。”
曲氏算是看明白了,她安家如今是板上的鱼肉,谁都能剁两刀,偏她们还敢怒不敢言,毕竟这轻则掉脑袋,重则诛连九族,元安帝他一个将死之人,为了给他儿子铺路什么都做的出来。
安家人心里清楚,就如安锦舒的想法,这哪里是他们能说不的事。
“这不是小事,小妹明明好生活着呢,如今却要因为一个道士的话从此放弃安家嫡女的身份去做一个无名无姓之人,这简直就是强人所难,若阿辰没醒又当如何?可能恢复我小妹身份?”
安锦然面对此事也是不乐意了,既然说离开皇宫就无事,那人走了不就好了,偏要人彻底消失,这算哪门子强盗行径。
“其实也好。”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安锦舒出声了。
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她直直跪地,眼神坚定且澄澈。
“此事其实对大家都好,全了君臣之仪,元安帝无法挑我安家错处,未亡前,定会捧着我安家,我的死可以绝了阿弟的念想,叫他做好他的太子,登基后做好帝王,也免于世人唾弃。”
“而于我......不瞒爹爹与阿娘,烟烟一直想要出去走走,去瞧瞧大漠的孤烟,去看看南边的落霞峰,听听川安的黄梅戏,感受一下不一样的风土人情与烟火。”
“阿弟以前助我脱离险境,一次次以身涉险冒死救我,他也曾冒死救过兄长,后来还高抬贵手放过我安家,他不仅是我阿弟,还是我的恩人。
此次若是没有他,女儿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们,所以为了他女儿可以做任何事,不过是隐姓埋名从此做一个无名氏,对我而言,何尝不是种解脱。”
安锦舒头重重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声音朗朗不带丝毫犹豫:“此事女儿唯一愧对的便是爹爹阿娘,女儿愧对你们的养育之恩,还望爹爹阿娘莫要怪罪烟烟。”
“也恳求爹爹与阿娘成全女儿,放女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