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厅里。
“爸,您的酒。”龚倩将一杯倒了五分满的酒放到崔建明面前,转身拿起放在餐桌上的酒瓶盖子正要盖上,不经意看到走进来的三人,手一顿,眸光从崔凌竣脸色掠过,落在崔永益和崔永姿脸上,问道:“你们俩干嘛呢?吃饭还要人三催四请的。”
龚倩没有忘记,她先喊女儿去叫儿子吃饭,女儿一去不复返,她又喊丈夫去叫兄妹俩,这才姗姗来迟。
“没有。”崔永益应了一声,念慈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今晚还回不回来,他心情低落不想多说,走到餐桌边自己的位置,拉开椅子坐下。
“对,我们没有。”崔永姿也像她哥哥一样应了声,走到餐桌边拉开她哥哥身边的椅子坐下。
崔凌竣看了自己的儿女一眼,走到妻子身边看着她手里的还没盖上的酒瓶,对她说:“给我也倒一杯,我陪爸喝。”
龚倩还没说什么,崔建明先说道:“对对对,给他也倒一杯,一个人喝酒很无聊的,他愿意陪我喝正好。”
“爸,酒喝多了对身体不好,我们说好只喝一杯就只喝一杯可好。”太清楚父亲对酒的热衷,崔凌竣觉得先和他老人家先说明白,再喝酒,免得他老人家不认账。
“好好好。”崔建明连说了三个好字,端起自己的酒杯,笑眯眯递到龚倩面前。“媳妇啊,我和凌竣约定好喝一杯,你看我这杯子里的酒只有半杯,给我满上。”
龚倩埋怨的瞪了崔凌竣一眼,责怪他明明知道公公不能再想以前那样喝酒,他还说什么陪公公喝酒,看吧,公公得寸进尺吧。
公公喝酒没有节制,去年的一次体检,查出公公患上了酒精肝,虽然不是很严重,但也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毫无节制的喝酒。为了公公的身体着想,丈夫要忙于工作,只能她担负起监督公公喝酒的责任,医生说要公公戒酒不现实,只能减少他的饮酒量。
“爸,我们说好的您一顿只能喝半杯酒,不能多喝的。”龚倩委婉的提醒,没有给崔建明的杯子满上。
“是说好的,今天不是凌竣说要陪我喝一杯嘛,我们也约定好只喝一杯,你放心,我们说话算数,真的就只喝一杯。”崔建明理所当然的说完,还催促龚倩。“满上,满上,你快点给我满上。”
他生平最喜欢的就是喝酒,家里就他一个孩子,日子还是过的紧巴巴,每次看到父亲喝酒,他总想尝尝味道,可惜,父亲不给他喝。只有逢年过节大伯父带着一家人回来过节的时候,他才能偷偷的品尝品尝父亲的酒,于是他就天天盼着过年过节。
明知道公公是在强词夺理,龚倩还不能反驳,因为她了解公公的脾气,如果她今天不满足他,他肯定会很不高兴,然后一家人都不能好好吃饭了。
想到这里,龚倩又狠狠的瞪了崔凌竣一眼,都要怪他,崔凌竣也意识到自己一时口快给了父亲喝酒的理由,面对妻子的埋怨,他赔了个笑脸转身亲自去厨房拿酒杯。
无奈的叹息一声,龚倩对崔建明说:“爸,我们先说好了,我给您满上,您只能喝这一杯,喝完了不能再要求加。”
鉴于公公多次因为喝酒不守信用,龚倩觉得自己很有必要重申一遍。
“说好了,说好了,你快点给我满上,今天怎么这么多废话。”崔建明满口答应,见龚倩这样磨磨蹭蹭,一点也不干脆,有些不悦了。
得,自己又吃力不讨好了,龚倩已经习惯公公因为喝酒跟她翻脸,以前还会觉得委屈,现在意思已经毫无感觉,接过酒杯倒满后放在崔建明面前。
看着杯子里九分满的酒,崔建明还是有点不满意,但他没有表露出来,今天能喝到九分满的酒还是沾了儿子的光。
崔凌竣拿着一个空杯子回来,递到龚倩面前,意思是让龚倩给他倒酒,随便倒多少他都不会有意见,结果龚倩白了他一眼,把整个酒瓶都给他了。
看着龚倩拉开椅子坐下,崔凌竣又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酒杯与酒瓶,认命的给自己倒了半杯酒,放在餐桌上时特意让龚倩可以看清楚。
龚倩还是没有理会他,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碰了一鼻子灰,崔凌竣招来佣人将酒瓶递过去,吩咐佣人拿去放好,然后拉开龚倩身边的椅子坐下。
“爸,我敬您。”端起酒杯,崔凌竣做了个敬酒的手势。
“好好好。”崔建明非常高兴,笑的合不拢嘴,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他可不想这么快就把酒喝完,要慢慢品才能品出酒的浓香和精髓。
放下酒杯时看到自己儿子的酒杯里只剩下一点点,崔建明一脸惋惜的摇头,不赞同的说:“凌竣,酒是要慢慢品的,不是你这样牛饮。”
“爸,看您说的,我这样哪里能算是牛饮。”崔凌竣反驳,然后找儿子帮自己作证。“永益,你来评评理,我这样喝算是牛饮吗?”
抬头看了自己父亲一眼,崔永益的目光又看向自己爷爷,没有马上说话。
因此引来众人的瞩目,崔建明和崔凌竣自是不必说,连龚倩都停下吃饭的动作看着他,只有崔永姿没有看他。
静默片刻,崔永益缓缓说道:“每个人喝酒的方式都不同,爷爷和爸爸各有千秋,你们想怎么喝都是你们的自由,我不做评判。”
说了等于没说,崔凌竣真想敲他一筷子。
“永益,你说的对,太对了。”崔建明哈哈哈大笑起来,朝崔永益竖起大拇指,十分赞同孙子的话。
龚倩嘴角抽了抽,无语的看了自己公公一眼,低下头继续吃饭。
崔永姿这时也抬头看着自家爷爷,眸光里满是疑惑,不明白爷爷在笑什么?为什么笑?想问爷爷为什么笑,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知道了又如何,反正与她没关系。
崔永益可笑不出来,他低头继续吃饭,放进嘴里的食物他觉得像是在嚼蜡,心里挂念着柏念慈今天到底会不会回来。之前永姿想给念慈打电话,他阻止了,因为他知道柏念慈此刻在总统府,和苏斐然在一起,永姿打电话去问了,她也不会回来。或许更确切的说,是苏斐然不会让柏念慈回来,两人已经结婚了,本该住在一起,他不知道柏念慈为什么没有搬去总统府或城堡和苏斐然住。
想到柏念慈早晚有一天要搬出崔家,他想见到就没那么容易了,崔永益的心情就很低落,一个没注意,夹在筷子上的土豆掉回碗里。
他轻轻说了声抱歉,然后继续夹起土豆放嘴里吃了。
崔建明和崔凌竣看了崔永益一眼,什么都没说,继续喝酒,龚倩却看出儿子心不在焉和低落的心情,心底涌起一股恼怒。
她知道儿子这样是因为柏念慈,今晚柏念慈没有回来,儿子就像丢了魂儿似的,龚倩在心里骂了一声,没出息。
“永益,明天中午妈妈约了朋友一起用餐,你也来。”龚倩忽然说道。
温婉的声音听不出命令,但可以让人感觉到她说的是肯定句,不是在征询儿子的意见。
约了朋友一起用餐,还叫他也去,妈妈的意思不言而喻,变相让他去相亲,崔永益抬起头看着自己母亲,刚想推托说自己明天中午有事去不成。
“好啊,正好明天中午永益没有安排。”说话的人是崔凌竣,他听出妻子话里的意思是要给儿子介绍女朋友,他求之不得。
说实话,儿子喜欢念慈这事儿,他真心不赞同,念慈虽说是烈士遗孤,受人尊重,还得到过总统阁下的关注,还是改变不了念慈是孤儿的事实。加上柏家不要念慈,念慈等于没有一点后台,儿子和念慈在一起,对儿子的事业没有半点帮助不说,还可能被念慈拖后腿,这样的儿媳妇他不要。
柏家这些年的事业是一年不如一年,见念慈在崔家过的很好,柏家人又想来接近念慈,妄想通过念慈攀上崔家。目前念慈还没有见到柏家人,不知道柏家的情况,以后念慈见到柏家人,柏家人给她说些软化,小女孩没有心机,很容易被柏家人利用。
“永益,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考虑考虑个人问题了,明天中午你要表现好点,爸爸和爷爷等着你的好消息。”崔凌竣满脸笑意的看着崔永益。
崔建明一听这话,也明白了龚倩喊孙子一起去用餐的目的,笑着赞成儿子的话。“是啊永益,爷爷等着抱孙子等了好久了,你要加紧啊,别那么挑剔,只要女方家世背景和咱们差不多,就是学业比你差点也没什么的。两个人相处讲究的是磨合,是互相谦让对方,至于感情,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我和你奶奶结婚的时候,我们也没多少感情,相处久了,感情自然出来了。你奶奶离开我这么多年,很多人都劝我再找一个人过日子,可我不愿意,因为我还想着你奶奶,别说我了,你大爷爷也是如此,你大奶奶比你奶奶还走的早,他不是一样一个人过。”
“爸,您说到哪儿去了。”龚倩实在听不下去了,连忙提醒公公别再说了,她儿子还没结婚,公公怎么拿去世的人来当教条。
公公与丈夫走站在她这边劝儿子,她还是很满意的。
爷爷,爸爸,都站在妈妈这边劝自己,崔永益心中明白,自己再反对或是找借口,只会让大家不快,于是点点头,表示自己没意见。
见儿子同意相亲,龚倩心里别提多高兴,同时又有点不忍,她本来不想这么逼迫儿子,可儿子一颗心都系在柏念慈身上,柏念慈配不上她儿子,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柏念慈毁了她优秀的儿子。
“妈妈,您明天是要带哥哥去相亲吗?”看出家人都在劝哥哥去相亲,崔永姿不识相的问,她知道哥哥喜欢柏姐姐,也希望哥哥和柏姐姐在一起。
众人都没有点破的事,被她一句话点破了。
“你小孩子懂什么,吃你的饭。”龚倩呵斥道,女儿也太没眼力劲儿了,她好不容易说服儿子答应明天跟她去相亲,可不想被女儿几句无心的话给搅黄了。
崔永姿委屈的看向自己爷爷和爸爸,见平时最疼她的爷爷和爸爸都没出声帮她,更委屈了,一块土豆放她碗里,偏头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哥哥。
崔永益对她温和一笑,还眨了下眼睛,崔永姿明白哥哥的意思是让她后面的别再说了,哥哥知道她想说的是,哥哥喜欢柏姐姐,跟妈妈去相亲很奇怪,既然哥哥让她别说,她果断的不说。
崔凌竣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用眼神交流,想起自己刚走出饭厅看都兄妹俩站在门口,问他们站在门口看什么?兄妹俩同时回头,异口同声的回答他,“我们没看什么?”也是这么的齐心。
他是男人,自然了解男人心里的想法,儿子心里还有念慈,明天和妻子去相亲,肯定不会有什么好消息,他只希望儿子的真命天女早点出现。
看着儿女无声的交流,龚倩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觉得自己被儿子和女儿屏除在外了,这种认知让她很不好受。
“妈妈,柏姐姐有打电话回来说她今天怎么还没有回来吗?”崔永姿问道,其实她早就想问了,是哥哥不让她问,她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而且她敢肯定哥哥比她更想知道柏姐姐为什么没回来。
“没有。”龚倩回答,接到凌寒的电话,听凌寒说柏念慈今天不回来,她心中高兴,故而亲自下厨为家人做菜,没有外人在场,就她们一家人好好的吃一顿饭。看了儿子一眼,又补上一句。“不过凌寒倒是打了电话回来,又没说念慈去哪儿了,只说念慈今天不回来。”
后面一句话龚倩是说给崔永益听的,她刻意把又字说的重些,是希望自己的儿子明白,柏念慈不是一次两次夜不归宿,而是很多次,如此不知检点的女孩,不值得他喜欢。
龚倩不承认自己是在变相的人身攻击柏念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