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准卫家军南下,能迎面撞上这位固执己见的樊将军,”卫挽并没放开勾着他衿带的手指,被容羡这么揽着,她整个胳膊都被别着,就用枪杆拍了拍那拢在她腰间的手,示意他把手拿下去。
见人恍若未觉似得,卫挽才回眸睨了他一眼,“不好走。”
容羡低眸,瞧了一眼她有些别劲的胳膊,不情不愿的将手落下去,任由卫挽勾着走,看了半响,饶有兴致地把那只刚落下的手抬起,将卫挽那外露在寒风中,逐渐染凉的手腕捉在手里摩挲。
容羡的手劲瘦好看,掌心带着干燥的温热。
“雁山在雁门关以东,确实比阴山更近更适合藏匿,阿父为何没有选择向东撤离,”卫挽有思忖着樊过的思路,竟觉得有点道理,但半响就回过味来,“是因为燕云十六州?”
“还有一点,”容羡暖着那犹如玉石细腻的手腕,侧目看着她小巧的耳尖,“雁山是天然的屏障,地势诡谲,不容易闯,但因为相距雁门关极近,若大军以雁山作掩,极易在撤出之际,被北蜀骑兵追踪,放火烧山。”
“雁门若失了雁山,便也失了天然的地势。”
她脚步一顿,抬眸看着眼前灰暗的主帐,良久,抬起手要掀开营帐,一道影子从帐内冲了出来,卫挽看着那明显一团,有些微愣,瞬息,天旋地转,被人拦腰抱起。
容羡狐目一沉,抬腿凌厉的扫了过去,那团子也不是吃素的,张嘴叼住容羡的衣袍死命扯,盯着他怀里的卫挽,对着容羡嘴里发出低吼,抬掌就要往他身上拍。
卫挽挂在容羡身上,萧索的情绪骤然被打散,垂首看着那一大团白圆的獒犬:“是踏尘。”
她拍了拍容羡的肩膀,他薄唇轻抿,反倒将人高抬了两寸,那大只的獒犬在听见这个名字的刹那,顿时松了容羡的衣摆,抬起前掌极大力地扑在容羡的腰腹,圆圆的脑袋向上拱着卫挽的腰,一个劲的嗅着味道。
仿若是闻见了熟悉的气味,‘嗷’地叫了两声,跳下前爪追着尾巴转两圈再扑上去拍容羡,反反复复。
卫挽一只手揽着容羡的脖子,一只手垂下,揉了揉踏尘的大脑袋,又搔了搔它的下巴:“踏尘怎么在这儿,你抢来的?”
“还记得么,我带到卫都的那只獒犬,是它的种,”容羡没管踏尘,提步抱着人往营帐里走,“是卫伯父送你的,叫雪敖。”
“嗯?”卫挽眨了眨眼,想起那只狗仗人势的雪白幼犬,似乎是才想起来有这么只狗,出了卫都就再没看见,“哪呢?”
“在别处养着,那崽子太小,没个定处,病了养不活。这么只凶犬跟着太过引人注目,所以不久前被你大哥送到影卫手里,跟着外面那些人来的,约莫是到了雁门没看住,被它轻车熟路的钻回来了,”容羡将人抱到榻边,才从怀里取出火折,护着点燃榻旁的烛火,“还是要在旁边再给你搭个帐子,这处连着议事厅,办公案,还没个屏风遮挡,小憩还行,住是不方便的。”
卫挽斜倚在榻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揪着踏尘的耳朵,踏尘就乖顺的坐在榻边,张着嘴吐着舌头舔鼻子,任由卫挽揪,乍听了容羡这话,也没矫情就应下了,雁门关是她的家,幼时阿父还……
“不用搭,我在这儿有处院子。”
容羡闻言,挑了挑眉,倒是有些没想到,怪不得小姑娘到晋阳时,跟个玉团子一样软,一点也不像长在风雪肆虐的边关,原以为是将她养在了雁门城的王府邸,没想到直接给小姑娘在军营里搭了个别院。
“就在后边儿,不算远,”卫挽说着,声音渐息,倚靠着榻边就昏沉的闭上了眼,容羡点好帐内的烛火回头,就见人后仰着脖子睡得香甜,手里还揪着踏尘的一只耳朵。
容羡不由觉得好笑,盖上火折,提步走了过去,见他靠近,原本乖顺坐着的踏尘动了动脑袋,圆溜溜的眼睛闪着凶光,怕惊醒卫挽,脑袋一滞,没有大动作,但却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
“嘘,”容羡竖起一根手指,放在他和它的中间,而后敲上它的鼻子,“别叫。”
踏尘龇了龇獠牙,容羡握着卫挽的手腕,推开它的头,顷刻踏尘便扑上来,分毫不让他靠近卫挽,爪子‘啪’地拍在容羡的手臂上,连带着卫挽跟着一歪。
容羡冷冷的掀起眼皮,跟踏尘对视半响,表情淡漠,让人莫名胆寒,踏尘不甘示弱,不停的龇牙低吼:“这么睡不舒服,会生病。”
踏尘歪头,看了眼斜靠的卫挽,‘嗷呜’的细弱叫了声,仿佛是疑惑,半响前爪跳下来,坐在床边咂了咂嘴。
容羡单臂托着卫挽的腰背,先替她卸下了肩吞腹吞,才慢条斯理动作轻柔地替她解下甲胄的肩带,搁置在一边,而后揽着卫挽的头将人放平,掀过被给人盖好才转身出了营帐。
良久,才端着一盆温水回来,劲瘦修长的手捏着将巾帕,浸在水中打湿,拧干,才给小姑娘擦了擦脸,柔软的帛布划过卫挽的眉眼,鼻尖,落在她的唇角擦得仔细。
而后又浸了次水,擦了一遍卫挽的双手,细致精详地描绘过指根、指尖,以及圆润的指甲。看着便让人生出无限神驰,容羡捏着她的指尖,倾身凑上去,落下轻柔一吻。
停留片刻,还未等抬首,便察觉到凌厉的掌风拍来,容羡从容地将卫挽的手掩在棉被里,才抬脚横扫了过去,踏尘被他不讲道义的一脚扫的猝不及防,翻身在地上滚了两圈,趴回地上的顷刻,便冲着容羡压低了前身子,作势攻击。
容羡揉了揉卫挽的耳朵:“好梦。”
转瞬,便抬眸看向踏雪,神色不咸不淡,对上踏雪乌溜溜的眼时,神色骤然一变,唇畔勾着笑,颇有些有些肆意邪佞,带着挑衅的意味:“出去打,别吵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