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莫不是忘了,安王府里也只有三位侧妃,还没有正妃呢。嫔妾倒是瞧着倾城公主与安王挺般配的。”
说这话的是婉充仪,这位婉充仪是今年才进宫的,最近正得宠,风头正劲。谁也没想到,她会忽然开这个口。
就连觞帝,也颇为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婉充仪不过十六岁,是两江总督的女儿,根本不是燕都的贵女。她怎么会替安王说话?
想到这里,觞帝又看向如今已经被贬为贵嫔的纪茯苓。这女人倒是好本事,两江总督的女儿都被她收服了!
两江总督这个女儿,名为蒋小婉。初进宫时不过是一个美人,后来偶然一次被觞帝临幸,得封贵人,连着宠了些日子,也只得封了个从五品的容华。再后来,觞帝政事繁忙,似乎就忘了这么个女人的存在。
只是,进宫连着受宠数日,已经足以让她在后宫出尽风头,皇后不管事,其他嫔妃可不会给她好受。觞帝的后宫里,位份在她之上的女人比比皆是,后来偶然一次,好像是惊扰了张婕妤,被雨中罚跪,幸得遇到当时还是贵妃的纪茯苓,出言帮了她一把。从那以后,她许是就念了贵妃这份恩情。后来复宠,伺候觞帝的时候花样不断,觞帝虽然不沉于美色,却也乐得有这么一朵娇花堪怜,便一直宠着。
这是觞帝知道的,却没想到,她竟然会在今日这种场合下替安王说话,是不想要命了吗?
于是,觞帝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沉了沉,淡然道:“爱妃倒是记得比朕还清楚。”
记得清楚,却忘了皇家规矩。每一位王爷或者皇子,都只能有一名正妃,两名侧妃。而安王,却有三位,虽然与祖制暂时不和,可谁都知道陛下的心思。明家那两位侧妃,谁的肚子争气,便可提上来。那肚子里有可能就是未来的皇长孙,陛下重视着呢!
虽然,安王今日并没有带几位侧妃赴宴,却并不代表明家没人知道。要知道,宫里面还有位明家出来的娘娘。德妃娘娘身居四妃之位,又育有最受陛下宠爱的九皇子,被她记恨上了,只怕再得宠也日子难过。
也不知道这位婉充仪是怎么想的,到底是受了纪贵嫔的指使,还是无心之过?
“陛下恕罪,都是嫔妾一时口快。只是,嫔妾瞧着倾城公主着实可人,想着大皇子也是文武双全,他们凑在一起正是良配,所以才……”婉充仪捂着嘴,楚楚可怜地望着觞帝,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不谙世事的光芒。
若非今日听她这一番话,觞帝还当真以为她是个纯善的!
“爱妃不过是说了实话,何罪之有?若是倾城公主看上安王,朕也可为公主指婚。”就怕,他这个大儿子竹篮打水一场空,人家公主根本没拿正眼瞧过他。
“陛下,公主到底是女儿家,脸皮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您让人家怎么好意思开口?何况,她对我夙郁男儿了解不深。不若让几位皇子并燕都贵公子们,多与公主相处些日子。反正,离太子殿下大婚还有几日呢。”婉充仪一副犯了错仍不自知的模样,提着自己的建议。
觞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竟然点头同意了她的看法。还命六公主设宴款待倾城公主,届时燕都权贵子弟,千金小姐,均可受邀。
这是,要光明正大地为倾城公主选夫咯?临晚镜不明所以地看着眼下越来越混乱的局面。第一次,有心打量了一眼皇帝的女人。
这个婉充仪到底是谁的人?若说她是安王一派,可未免太蠢,大庭广众之下提出来,不就是把其他皇子后妃,还有明家得罪了个干净吗?可若是——
乍眼一看,尼玛,这女人也是个狐狸精啊。典型的瓜子脸,柳叶眉,樱桃小口,琼瑶鼻。啧啧,难道觞帝好这一口?
婉充仪自然之道现在大家都在打量着她,只是,她有什么办法?不论身在何处,都不过是受制于人罢了。今日一过,只怕连帝王的那一点薄宠也没有了。
觞帝下完命令,宴会上又复热闹起来。端的是歌舞升平,君臣同乐。
过了片刻,有宫侍从外面进来,与福公公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福公公俯身在觞帝耳边嘀咕了几句。觞帝点了点头,草草说了几句,再与众人共饮了三杯,宫宴便到此结束了。
这一次的宫宴,办得着实不够出彩,临晚镜勾着云破晓的手指玩闹,心底却在打着突。阿景不过是去换个衣裳,怎的还不会来?方才那太监,好像是拿着阿景的东西闯进来的,莫非,匆匆散席是因为阿景那里出了问题?
“晚镜这是在发什么愣,我叫了你这么多声,你倒是不领情。”临晚镜心不在焉地跟着云破晓走,苏幕帘已经在后面连着叫了她好几声。
“啊,是幕帘啊。”临晚镜被人扯了衣袖,才反应过来。看着已经走至身边的苏幕帘,和她身后跟着一脸无奈的右相大人,顿时笑眯眯地应她。
“不仅有我,还有我家大哥呢。”苏幕帘又拉了一把苏幕遮,把他拉到前面。
“右相大人安好。”临晚镜哪里不明白苏幕帘的意思,只是她不适合苏幕遮,遇到的时间也不对。
“临小姐好。”苏幕遮依旧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他儒雅沉稳,举手投足尽是风雅。
见自家兄长与临晚镜说话依旧如此拘谨,苏幕帘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原本,她是放弃了的。自家兄长争不过景王。可是,眼下不是峰回路转了吗?那位倾城公主,看着也是个有心计的。和亲之事成与不成,还是个迷呢。若是景王真的娶了那位,临家大小姐绝不会伏低做小。那么,自家兄长自然成了不二之选。
可惜,她事事为哥哥考虑,偏偏这个大哥是个榆木脑袋。也不知道是不是仅存的聪明才智都用在朝事上面了。
“我说,你这丫头到底怎么了,方才在宴席上与那凤离皇子唇枪舌剑的时候不还生龙活虎的么?怎的现在像个没了魂儿的猴子,就知道扒拉在云小姐身上。”苏幕帘与云破晓亦有几分交情,只是对方身份尊贵,就算她是未来太子妃,也不可失了礼数,所以对云破晓不免客气几分。
“咳咳,幕帘,你说我没了魂儿,我可以理解。那猴子,是几个意思?”临晚镜干咳一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从来只有她说别人像猴子,第一次被人形容成猴子,这滋味儿,还真是酸爽呢。
“你不是待着谁都这么说?别以为本小姐不知道。”苏幕帘见她掩饰,直接就揭穿了她。
又闲聊了几句,最后把临晚镜拉到一边儿说,“眼下是个机会,你看景王虽然不好,却一直有人争,我家兄长虽然也是少相,却洁身自好。又不是皇家之人,我们苏府没那么多规矩,你不妨考虑考虑。”
这话说得,忒直白了。
替自家哥哥挖墙脚都做到这份儿上了,也是蛮拼的。临晚镜特佩服她,却只能一笑置之,说自己心里有主意。既然选择了景王,只要他不背叛,自己定不会先放弃。
苏幕帘见她态度坚决,便也不再强求。
只待到出了宫门,回了相府,只剩下自己和大哥两个人的时候,才关起门来说话。
“大哥,依你之见,那位倾城公主有可能嫁给景王吗?”苏幕帘其实不希望一个外国公主嫁给景王的。
她虽然是女子,可把朝中形势也看得很分明。太子想要坐稳东宫之位,少不了侯府与景王府的助力。若是失了其一,都成难题。可惜,私心里,又希望自家哥哥真的能娶到临晚镜。若说以前只是自己有意认下这个嫂子,可现在不一样了。她发现,大哥在看晚镜的时候,目光并不如以前淡漠。甚至,带了几分关心,几分温柔。她自然之道,这是什么意思。
太子对她,就是这样。所以,这种目光,她看得分明。
“景王对临家大小姐,一片真心。”苏幕遮自然也明白妹妹的意思,却在心里叹了口气。临家小姐是个好姑娘,他只是恨不相逢未爱时。
“可是,那凤离皇子与倾城公主,分明是有备而来。妹妹担心,他们无法从景王那里下手,便会对晚镜不利。”
“你以为,定国侯是吃素的?他们如果选在这种时候对临小姐下手,势必会被列为重点怀疑对象。陛下,王爷,侯爷,都不会放过他们。”
“陛下当真如此偏袒侯府?大哥莫不是忘了,当年的临晚照?”他已经丧命在闻人家族手中,觞帝不还是拘着定国侯,不让他为嫡子报仇吗?
“正是因为有了前面的临家大公子,所以陛下对侯爷有愧,势必不会再让人害了侯府唯一的嫡女。”还有一些内幕,他却是不方便说与小妹听的。
“既然如此,我也就放心了。不过大哥可得答应我,若是景王娶了公主,你可再不能这般矜持了!”
“帘儿莫不是忘了,矜持是形容小女儿家?”右相大人刮了刮妹妹的鼻子,语气柔和。
若是有那个机会,他自然不再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