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欢阴恻恻的声音在那人耳边响起,他吓了一跳,退后一步撞在木板墙上,刚要开口叫人,下一瞬,好像有什么东西扼住了他的喉咙。
“啊……”
他或是惊恐或是想要提醒同伴的声音没有完全发出,就被完全扼杀,他感觉有什么东西钻进自己身体里,一点一滴抽出他身体里最宝贵的东西。
他的身体仿佛变成一个为别人提供养分的躯壳,被肆意抽取生机,他的身体渐渐虚软无力,意识却越来越清醒,他甚至想起来很多小时候遇到的人,发生的事,有些人有些事他早就忘了,如今又重新想起。
最后,他想到的一切变成了一个词。
回光返照。
面前的人变成了一具尸体,一具白骨,白骨变黑,渐渐仿佛融化一般,慢慢消散在空气中。
沉欢收回了手,绕过耳室来到正房,正在试图撬开门杠的人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提了起来,明明四周空无一物,惊悚和恐惧让他忍不住想尖叫出声,可他发不出一丝声音。
恐惧感袭上心头,他双手在半空中不停扑腾,试图去拍房子的门,有什么东西附在了他身上,仿佛丝缕头发,攀附缠绕,然后轻轻扎进他的皮肉,疼痛感并不明显,只是恐惧越发令人毛骨悚然。
他张大嘴巴,脸上表情扭曲,双眼微微翻白,至死都没想明白到底是谁杀了自己。
沉欢无情地收割着人命,从耳室到正房,再到院门口,看着惊惶爬上院门的人,她眼神淡漠地伸出手,黑烟蜿蜒而去,很快将人包裹起来。
看着那具尸体慢慢消散在空气中,沉欢收回手,转身往房子里走,进门之前,眼神不经意的往远处暼了一眼,远处见着夜色和房下木柱遮掩身形的人心头一震,却没动,直到听到开门又关门的声音,尉迟无忌才舒出一口气。
他活了二十几年,自小跟在父亲身边走南闯北,自以为见多识广,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杀人手段。
明明甚至都没触碰到人,却能将人杀死,甚至毁尸灭迹,完全不留一丝痕迹。
他的房间外就是篱笆墙,所以他是第一个察觉到那些人的,他一开始以为对方是冲自己来的,立刻起身躲了起来,然后就看到那个他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良善“主子”,毫不留情的收割人命。
尉迟无忌开始好奇对方的身份,甚至怀疑对方可能是幕后之人派来杀自己的,可转念一想,那样的手段他根本没有抵抗之力,要杀他他就不会醒来了。
所以她到底是什么人?
能有这样的雷霆手段,应该在任何地方都会名声大噪,可他从未听过拥有这样诡异能力的人。
尉迟无忌心绪复杂想了很多,几乎彻夜无眠,一开始猜她的身份,后面想到自己精彩悲剧的人生命运,想到因自己而死的人,想到自己牺牲退让换来的结果, 他心里除了不甘和怨恨,再无其他。
他想要报仇。
然他如今是个死人,除了自己曾经的亲信,没人会信他,皇帝要是知道他没死,也会派人前来追杀他,他想重新积蓄势力,实在难上加难。
——
天光大亮的时候,尉迟无忌终于有了些困意,迷迷糊糊中,房门被人敲响了。
李英敲了几下就推门进来,压低声音:“公子,你起了吗?”
尉迟无忌应声,然后爬了起来。
“公子,你今天感觉如何?”
“好多了。”顿了顿,他又道:“你不用称我公子,如今我们身份相当,都是他人的奴隶,你叫我小九吧。”
威广将军,在尉迟家族男儿中排行第九。
李英立刻改口:“好,小九,你打算什么时候去面见主子?”
尉迟无忌暂且不想离开,去见人是迟早的事,他道:“现在就可去。”
“不用心急,主子和主君每日巳时才会起身,你若是身体无碍,可以先起来走走。”
尉迟无忌已经昏昏沉沉躺了半个多月,身上疲乏倦怠得很,喝过药后,就走出屋子,观察这个普通的农家小院。
这是一处青瓦白墙的小院子,最外围有一圈篱笆和几块菜地,大门进来一进三间主屋,左右耳室,侧边是茅房,院子中央有一口水井,院子里放着些简易农具,数量不多,也没怎么用过,李杏儿在厨房里做饭,炊烟袅袅,太阳冉冉升起,给人一种极尽和谐安详之感。
实在挑不出任何特殊之处。
尉迟无忌在院子里绕了一圈,大概熟悉一下自己可能要呆很久的地方,绕回前院的时候,李杏儿站在厨房门口喊他:“小九,吃饭了。”
尉迟无忌知道他俩是夫妻,所以并不奇怪,走进厨房,桌上放着两个小菜,还有一盆米粥,旁边的小罐里也在熬粥,加了肉丝的,看上去精细许多。
李英搬过来一条长凳,招呼他:“快坐下吃饭,一会儿主子起身了,再去拜见。”
“好。”
李杏儿手艺不错,一个素菜和一个炒鸡蛋被三人吃的干干净净,她有些尴尬地笑笑:“小九吃饱了吗?没的话我再给你做点儿。”
尉迟无忌以前习武练功,这点饭食自然不够他吃,但他躺了许久,伤还没好,不宜暴食,他放下碗筷:“够了的,多谢嫂子。”
李杏儿看着他瘦削凹陷的脸颊,他穿着林言随的短打,看上去就像个受尽磨难的山野乡民,除了那凌厉的眼神和不凡的气质,并不算出挑。
“主家心善,这里人少事也少,你就安心住下,先养好身体,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尉迟无忌点点头:“我省得的,谢嫂子。”
李杏儿摇摇头,收拾碗筷端着出去了。
李英给他端了药:“这药还有三副,等你吃完应该就能恢复好了。”
尉迟无忌端过黑乎乎的汤药一饮而尽,苦涩滋味在口中蔓延开来,他却眼睛都不眨一下,把碗还给李英,他想到什么,开口问道:“对了,李大哥,是谁救了我的?”
他对上李英略微迷茫的表情,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的伤口,是谁治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