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薛王氏一直拉着薛蟠诉别情,而薛蟠却已不是奶娃娃了,只要与父亲谈话,弄得薛王氏着实醋了一把,却又欣慰地觉得儿子长大了,心里肯装着正事了。
而薛蟠要与薛益说的,却是那一帮绣功非凡的寡妇们。
“父亲,那些女子的手艺你也是知道的,我心里有个想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哦?是什么,大可说来听听。”
“嗯……我想开办一个绣坊,就是专门制作蜀锦、蜀绣的那张绣坊。其实那些女子除了身世可怜一些外,手艺并不比官府的绣娘差。若也能像川蜀织造衙门那样统一系统地管理这些人,出成品的速率就会大大提升,咱们可赚的利润也就大大增加了。除了她们的身世会被当地人诟病之外,我想不到还有什么不可行的了。大不了,咱们出售的这种蜀绣在价格上压低一些也就是了。”
“嗯。”
薛益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好半晌,他说道:“既然绣娘的身世会影响绣品的价值,那么……咱们把这些绣娘全部皆到京城来呢?绣坊也就在京城里开。横竖只要纹绣织锦的用具运过来,绣娘也跟着来,那在哪里不是绣呢?”
薛蟠听了这个拍掌叫绝:“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东西用料一概都是有限的,只再多雇佣一个会打造修理绣车的匠人也就可保无虞了。那些丝绸等物,咱们可各处采买,还有绣娘,接来京城后让她们个个都带出徒弟来,手艺传承下去,会绣的人越来越多,产量也就上去了。如此远离川蜀,谁还管什么身世不身世的?利润自然也高起来了。”
薛益见他只说了一点,薛蟠就能够举一反三,心中已是老怀欣慰了,看来把商队交给薛蟠,自己如今也更加放心一些。
薛益道:“既如此,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了。你也知道为父如今有官职在身,不方便各处行商。不过我已与内务府打过招呼,任命你为咱们薛家商队的行首,既回来了,明日就去内务府报个到,内帑也交接一下。”
“父亲,我……我行吗?”
薛蟠早就在家书里得知薛益的决定,虽然踌躇满志地答应了,但事到临头,巨大的压力还是令他有些怯场。薛蟠觉得自己尚年幼,还有许多东西都不懂得,只怕毁了薛家的百年基业。
薛益拍了拍他的肩头:“我薛家的男儿都是这样历练出来的,要对自己有信心!”
虽如此说,薛蟠次日进宫之后,薛益还是叫来白山鹰和薛平商量了一番。
薛平自不必说,他这辈子的命脉都是跟薛家拴在一起了的,自然会尽心尽力辅佐薛蟠。只是,白山鹰可不是光杆司令,他背后东三省的那些绺子里的兄弟可都得指着他吃饭呢。
果然,白山鹰就犯了难。
“薛老爷,按理说你跟我张口了,我是不该推辞的。但是你也知道,我身上好几个绺子的兄弟,千把来人都跟着我混日子呢。如今我出来,若不是仗着我那两个儿子是把好手,山里的兄弟们也都服,只怕横竖也不能离开太久的。土匪窝子终究不是个好地方,说是龙潭虎穴也不为过,难不成你以为我愿意跟你做生意,我就是个好人了?
好吧,就算我愿意做个好人,可山里那么多人,哪一个是善茬?其实说实话,若不是果子娘这边没安排好,我都已经出来这么久,心里早就想飞回去看看了。就怕他们趁我不在的时候捅出什么幺蛾子,那我白山鹰这么多年的老脸可就顾不成了。”
薛益心里也知道劝不成的,你让一个大土匪头子给你家儿子当随从?人家都不一定伺候皇帝老儿,你又是什么层面上的人?总不至于挟恩求报吧?那成了个什么人了?
薛益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咳咳,那个……我这不也是爱子心切嘛,白爷莫见怪,莫见怪。”
白山鹰摆摆手,示意无妨,又道:“我这辈子横竖也就这样了。可自打认识了薛老爷你,见识了冰天雪地之外的天地之后,我也想过,今后孩子们的生活可不能毁在那山沟沟里。这么地,我先回去,赶明儿派我的三个孩子过来,一来让他们见见外祖母,二来三个小犊子要是喜欢这儿,就留下来听薛老爷差遣吧。我这俩儿子和一个闺女,嘿,不是我自夸,可比贵府上的公子哥结实多了。武艺也不差,又是常走江湖的。别的不好说,薛家商队要入东北,这三个哪一个跟着都能叫你们畅通无阻,薛老爷觉得如何?”
白山鹰原本是拿出了一个双赢折中的办法,却赢得薛益的连声叫好:“好好,这可真是太好了。我虽只见过白爷的大公子,却是叫我印象深刻啊。不是我在这里说好听话,大公子虽是您的儿子,但我看他身本事倒有青出于蓝的架势,就怕公子和姑娘不来,若来时,一定木秀于林,非我辈儿孙可及的。”
白山鹰笑笑:“薛老爷倒是不必这么客气。我自己的崽子,有几斤几两我自己清楚。说真的,他们若是能闯出名堂来,哪怕……哎,先不说这些,咱们且乐咱们的,喝酒,喝酒!”
剩下来的时间里,薛益和薛平陪着白山鹰喝酒,结果自然是薛家二人吐得昏天暗地,白爷却脸都没红,呵,是薛益大意了,他只顾着高兴,怎么就忘记了自己的酒量同白山鹰这个怪胎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语?
而薛虹这里却急得什么似的。他在信中得知薛蟠似乎找到他要的最后一种药材——血髓草。
奈何薛蟠回府的这些日子以来,竟是比自己忙多了。先是阖家团圆,各处赴宴,再是交接完行首之位与他们父亲商量接下来的内帑任务,要不然就是巡视京中各大商铺,结账发年奖、给红包,又或者去庄子上与庄头们商议次年春种何物,倒是连见薛虹一面的时间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