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鹰这个人当初做土匪的时候就是为了给东北冰天雪地里穷苦得活不下去的人一丝希望的。如果只有他自己,怎么着他都能让自己一家人过上好日子,毕竟当年他这个“红毛鬼子”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能生存下来,还练就了一身的本领,就说明他不是个等闲之辈。
起初白山鹰也是个被土匪欺负到对生活失去希望的人,后来自己强大了,发现土匪里头也有好人,且土匪这样的组织能够在最大的范围内给最多的人带来庇护。所以他就一点一点的开始壮大起了自己队伍,最后发展成了全东北地区人数最多的一支绺子。
但是人数越多,就越难维持温饱,日子也没有在人数多的前提下得到什么明显的改善,直到白山鹰遇上了薛益,懂得了行商带来的利益,才让他能够轻松地养活那么一大帮的人。
但是时间久了,越与薛家人接触,白山鹰就越觉得他土匪的身份不能长久。且不说身为匪类,一辈子要跟官府躲躲藏藏的,只是那日益壮大的队伍里头也不全是善男信女,人们得了温饱,就渐渐地计较起了利益,不满越来越多,白山鹰渐渐感到管理起来力不从心,于是下定决心金盆洗手。
可是,就连薛虹也知道,金盆洗手看起来只有四个字,写出来也没有多少笔画,但是对于白山鹰来说却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当初是你一力开创的土匪团队,现在眼看着傍上了薛家开始赚大钱了,你说不干了就不干了?怎么着?你打算拍拍屁股走人,自己跟薛家单连线,有钱自己一个人赚?这怎么可能呢?
再说了,你的山头这么大,这两年也没少赚钱,别的绺子早就已经虎视眈眈了,一旦没有你镇着,别的绺子还不一窝蜂冲上来清缴咱们的家产?你是要兄弟们没有活路啊。
想走?可以啊,你除非把我们兄弟们的后路都安排好了先。
可是,让白山鹰怎么安排呢?
其实,白山鹰之所以要回去金盆洗手,乃是薛家商队在东北最主要的生意已经不知不觉被几位朝廷的副都统垄断了,东北的物资也由这些官员们一层一层往宫里送,薛家是不打算再插手朝廷管辖的生意了。而且康熙爷下令封禁东北各山林,所猎所得都是官府的,这就更加没有什么财路可谋了。小打小闹还可以,若是还想似从前那样大规模进货,只怕是难了。
于是,白山鹰把整个绺子化整为零,每一伙人里头挑一个负责的人,大家相互依存,相互扶持,当然,他把自己的全部家当拿出来,平均分配给了这些挑选出来的首领,这样才让他自己的人勉强同意了让他去中原,再也不踏入关外的这片土地。
而绺子里却还有些人,是白山鹰当年用命换下的,他们都愿意跟着白山鹰一起走。所以白山鹰就算金盆洗手,也带走了不少人,这些人里面大部分都是人品过得去,甚至也有些带了自己的家人。
但是白山鹰要金盆洗手的这个消息是一定要让别的土匪头子都知道的,这是江湖规矩,也是必要的一个过程。
可别的绺子的土匪们毕竟不是自己家人,并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前脚刚参加了白山鹰的金盆洗手大会,后脚就整合人马要取白山鹰人头。这土匪之间的恩恩怨怨,好像就是要以命博命的,不弄死白山鹰,几个曾经败在白山鹰手下,不服气的土匪头子,好像就觉得不解气似的。
好在白狮和白云豹先一步赶了回去,白山鹰被追杀的时候他们两兄弟在左右,死死护住了白山鹰和红果子,后来白貂儿也回去了,他们的战力得到了质的提升,却还是和那帮土匪们僵住了。白山鹰他们不能跑回关内,而那帮土匪也杀不死白山鹰,只是不休止的交战,白白死人罢了。
而整件事里面最无辜的就是那些心甘情愿跟着白山鹰走的人。他们大多数都是些只想要一个安稳生活的普通人,如今却为了保护白山鹰,保护他们心中的英雄而白白送命。
白山鹰知道那些土匪们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他也不忍心看见更多的伤亡,于是在众土匪的围剿下,自断一臂,才让那些土匪勉强放过了他。
这整个过程,白狮不过三言两语就带过了。但是从他们几个沉痛又很绝的眼神来看,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当时的情况还不知是怎样的腥风血雨呢,只是一切都已经告一段落,所有的死伤和付出总算有了个合理的回报——白山鹰一家脱离了土匪生涯。
薛蟠听了这长长的一段话,沉吟了许久,最后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师父,你从前不是总说,行走江湖逍遥自在,无忧无虑,可你今日金盆洗手,就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这样被束缚,你也甘愿吗?”
白山鹰道:“傻孩子,自由的确是很吸引人的,但若是每个人都肆无忌惮,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事事没有底线,只会让麻烦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人这辈子就那么短,活一天就少一天,你师父我是太累了,不想每日都活在无尽地处理麻烦中。做个奉公守法的人虽然与我之前的生活相比备受束缚,却让感觉很好,很踏实。”
踏实?呃,薛蟠还是不能完全懂得师父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感觉得到,师父这回回来之后,笑的次数多了,说的话也跟着多了起来。这样的师父虽然让他觉得有点难以适应,不过薛蟠还是比较喜欢这样的师父,唯一让他觉得遗憾的就是师父的手臂了。
哎,他又在这里担心什么呢?自己的师父可是白山鹰啊,他是个真真正正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这是他自己选择的,也就是说他可以完完全全应付得来的啊。
薛虹在一旁见薛蟠又在发呆了,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哥,你有发呆的工夫倒不如多叫些人手来给他们上药,我想除了你师父还有更多的人也受了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