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不信任他医术的做法已经让这位大夫心中十分不爽了,反正喜脉已经把到了,这大夫不介意再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来为难一下王夫人,让她在儿子和媳妇面前更加无地自容一些才好,谁让她刚才那么不会说话呢?
他这虽然是故意捉弄王夫人,只是并没有信口胡说,本来前三个月胎像就很不稳定,刚才王夫人又使了那么大的力气打了李纨,很是要休息养胎的。至于这一胎到底是不是男孩,他也没有说死啊,不过是说“很有可能”是而已,所以就算到时候生出来不是男孩,也与人无尤咯。
王夫人倒是不管别的,只是听见大夫说确定李纨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她这又要抱孙子,儿子又从昏迷中醒来,这对自己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幸运和莫大的奖赏。
“好啊,好啊,这是我们二房有一个嫡子。宫裁啊,我刚才太苛刻了一点,你没吓着吧?珠儿如今已经醒了,这儿有我就行了,你快去躺着,快去躺着吧,啊。”
虽然王夫人这样说,可是贾珠才刚醒,李纨心中十分不放心,怎么可能就这么走了?
“太太,我没事的,还是听听大夫是怎么说的吧。”
最后不过是派人拿了一张软塌来放在正院,让李纨歪歪,众人也好避开病人听大夫对于贾珠的诊断治疗。
这个大夫见李纨十分客气,又谦和有礼,心中的气也不觉消了几分,嘱咐了李纨许多怀孕初期需要注意的事情,这才转回头来细细诊断贾珠的病情。
“唉……本来不过是小病而已,没有认真调养,倒是成了大病。从脉象上看,这位爷平日里最是一个多疑多思的性子,心里有事也不肯说出来,这就是憋出来的病。已经到了这地步,寻常治疗方法实在是收效甚微,不过我看方才这位公子似乎是会些内功是吧?”
李少游点了点头:“在下是习武之人,懂些内功心法不算什么稀罕事。”
大夫点了点头:“既如此,那就好办了许多。这病人的心脉淤堵了,如果少侠每天能抽出时间来以内力帮助这病人流通血液,再加以叶姑娘的神药,只怕短则半年,长则一年,病人的病就会有很大的起色了,再细心调理,只怕两年内就没有什么大碍了。当然这是我的估计,你们若是想要听实在的,不如让叶姑娘来看看,说不定她还有更好的办法呢?”
叶思扬的药?
原来那位大夫也是叶思扬药铺产品的发烧友,因为那些药实在是疗效很好,这个大夫平日里总是造访叶思扬的药铺,同叶思扬讨论医理什么的。他自己也是有医馆的,可是年纪大了之后,力不从心,伙计有又几个同时不干了。索性他的医馆也就只给人看病,写方子,让病人专门去叶思扬的药铺里拿药。
而叶思扬的药铺,既可以在大堂看诊后拿药,也可以拿着旁人开的药方子开药,铺子里还提供打药、煎药和回收药渣等许多服务,还会给开药方来的大夫一点银子做补贴。所以大夫们很是喜欢在患者面前提叶思扬药铺的药好用。
这里自然是有些扯远了,王夫人道:“是,叶姑娘,我们是要请叶姑娘来的,只是她太忙了,一时没有见到。敢问大夫,只要吃叶姑娘的药,我儿就能好了吗?”
“那也要看医缘和病人本身愿不愿意配合了。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如果病人自己想不通,那就要好得慢些,若是病人肯配合,就好得快些。”
“阿弥陀佛,有救就好,有救就好。”
这里王夫人吩咐人给大夫封了一个大大的红包,转身就去照顾贾珠了。李纨本来也要去,被王夫人勒令回房躺着,并没有跟过来。
贾珠这边,见众人都跟着大夫出去了,他兀自闭上眼睛,脑子里思绪纷乱。一时想起,连着考了三次都没有通过的乡试,他薛虹一次就考过,实在是人比人气死人。一时又想着,少年吐血,年月不保,纵然命长,终是废人了,不禁更加灰心。又想起方才梦中遇见贾代善,听了那么多不满之辞,他更加惶惶不安,不觉就发了一身的汗,汗后更觉病势沉重,连眼皮都懒怠睁了,一直到服下了大夫开的药,才觉好些。
王夫人使人快快去请叶思扬,这里她自己亲自衣不解带陪在贾珠身边,看着他吃下一碗清粥,略放心些,便问道:“珠儿啊,你是怎么知道宫裁已经怀有身孕的?”
贾珠强扯了扯嘴角:“太太怎么糊涂了,有什么事情是夫妻两口子不清楚的?宫裁什么时候有身孕,自然是我这个夫君最清楚不过了。”
王夫人想想也对,两口子的事自然是他们两口子最清楚,也就一笑而过,再也没问了。
贾珠却没敢说,这都是方才梦里,自己的爷爷贾代善托梦告诉给他的。梦里头,贾代善不留情面地把贾珠痛批了一顿,说他明明是个庸才还要眼高于顶,连着三次考不过竟还认识不到自己不是科考的那块料,白白耽误时间,还害得他在下头白忙活三次,祖宗的脸都快要被他给丢尽了。
贾代善还严重警告贾珠,再也不许参加科考了,否则会有性命之忧。他们大房的荣耀是不可能靠着他取得的,为了弥补,贾代善已经求神告佛,让一个天资比贾珠多得多的男儿托生在了李纨的肚子里,要贾珠今后只一心培养这个即将出生的儿子也就是了。
冷汗涔涔,背脊发凉,贾珠虽醒,却仍然能够清楚地记得爷爷那张盛怒的面孔。贾珠不敢相信,他记得小的时候,自己是爷爷的长孙,爷爷多疼爱自己啊,怎么会那样毫不留情地斥责自己呢?
不会的,一定是自己生病了,产生了臆想,爷爷不会这样对待自己。可是,宫裁肚子里的孩子可怎么解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