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慰好了秦钟,命人好生送他回家,薛虹这里就盘算起该如何行事了。
大清有条律例,叫做“jian出妇人口”。也就是说,有个什么风化类案件发生,只要女子肯不顾自己的名声,在堂上说出自己被某个男子欺负了,那么衙门里的就会即刻发签拿人,把那男子抓来依法重办。
馒头庵这件事情也是如此,需要有人证。只是,劝智能儿去作证,岂不是坏了她的声誉?将来她还怎么嫁给秦钟?秦钟虽然从前是个寒门子弟,可自从他的义姐变成了淑仪郡主之后,身价可是翻了不知道多少番了,到时候没帮到他们,反害他们因为这个没能结缘可怎么办?
不过,据秦钟所说,智能儿这次被她师傅抓回去,虽然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但被看管起来揍一顿应该也是免不了的,只是那静虚老尼姑还要留着智能儿收秦家的银子,不会把她打死罢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让智能儿暂时脱离那个牢坑再说。
第二日一早,薛虹去给薛王氏请安,自从薛虹中了举人之后,薛王氏每每见到他都十分欣慰,如今天这么早,儿子就来请安来了,薛王氏更觉喜欢。
“二哥哥,你这么早来?有什么事吗?”
薛虹笑道:“原来勤快的不止我一人,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宝钗也笑了:“昨儿我陪着妈一块儿睡的,才刚起来,哪里又比你勤快了?”
兄妹两个正说笑,薛蟠和宝镶也来了,不多时薛王氏收拾好了,便和儿女们说话。薛虹便道:“母亲,这几日我总觉得睡眠不安,夜里总是梦见些牛鬼蛇神,又叫不上什么名字来。咱们家是不是很久都没有去庙里降香了?”
薛王氏闻言一愣,古时就有个说法,家里面太过聪明的孩子恐命不长,虹儿这才十四岁就考上了举人,莫不是……
“虹儿啊,你可有哪里不舒服的?或者……还有别的什么不对劲?”
薛虹笑了笑:“别的倒是没有,只是心里不安了一些。要说保平安,人人都睡水月庵供的观音娘娘灵验些。上一回来咱们家送平安符的小尼姑是不是就是水月庵的?我曾听她念过一篇金刚经,觉得十分受用,不如再把她叫了来,日日念经祈福,只怕我就好了。”
“送平安符的小尼姑?是了,那是城外水月庵的智能儿。我前儿因偶感风寒,只叫她来送了些香油钱去庵堂上供,只怕是懒怠走动,没去降香,诚意不够。我看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亲自去求平安显得有诚意,等拜过菩萨,我再把智能儿带回来与你念经。”
宝钗也道:“母亲,我陪你一起去。”
宝镶如今大了,家里的事情她也不甘落后:“那我也跟母亲还有姐姐一起去。还有,我现在会写字了,回来给二哥哥抄经书,供到佛前去,保管哥哥夜夜安枕。”
薛虹听了心中感动,很是谢了母女三人一场,又承薛蟠的情,在家好生歇息,外头的事情一概不用他管。
待到了黄昏时分,果见了薛王氏带了智能儿来。
“宝钗,你来。”
“二哥哥,我正要找你。这个平安符,是我亲自给你求的。静虚师太说了,我们两个一胎双胞,我求来的平安符比母亲的还有用呢。你只把这符放在枕头底下,就不会再做噩梦了,给。”
薛虹笑着接了,却不放她走,一直把宝钗带到了自己的房间,把秦钟和智能儿的事情告诉了她。
宝钗嗐声叹气:“怪道我们今日要带智能儿回府的时候,那个静虚言辞闪烁,妈给了她许多香油钱才肯放智能儿走一趟。临走时那静虚还百般嘱咐智能儿最多三五日就回去。我还纳闷,原来是有这一节缘故。唉,亏我不是养死在深闺的娇小姐,说水月庵不干净的话我早就听过,谁知道竟已到了这地步。那智能儿如今可怎么办?”
“这个水月庵,留着迟早是个祸害,我想把它给扫平了,只是这事儿到底该怎么办,还需从长计议。只是智能儿太可怜了些,她为保清白,几次逃出来,每次都让她师傅抓住了一顿好打,只怕如今身上还伤不断呢。她如今已经出来了,就万万不要再把她放回去。你跟母亲说,让她住在你的院子,你好生照顾她,这人,咱们家管定了。”
薛虹这几句话,说得宝钗也义薄云天起来,想起她身上还有伤,宝钗来不及多想便去寻智能儿。
起先,智能儿防备心极强,怎么也不肯让宝钗看她的伤口,宝钗无奈极了,只好说道:“好能儿,你觉得我是为什么把你一个人带来我屋子里,身旁一个人都不肯留的?原是我受人之托,必须忠人之事。这托我的人,不是旁人,是我二哥哥,而托我二哥哥照顾你的,却是秦钟。”
一听见“秦钟”二字,智能儿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宝钗。
宝钗叹道:“昨夜他来找我二哥哥,把你们之间的事情都说了出来。所以我二哥哥今天一大早就编了个谎话,说他睡眠不安,要我母亲去水月庵给他求平安符,还点名要你来我们家念经。不然你以为怎么就那么巧,昨儿你在在贾府被你师傅揭发私情,今儿就有人去庵堂里接你?这全是秦钟一心想要救你,求到了我们家才这样的。”
智能儿这才恍然大悟,禁不住嚎啕大哭起来:“秦钟啊秦钟,不枉我为了你受尽委屈,你待我果然真心……”
一个尝尽世间酸甜苦辣的人,不敢哭不能哭,突然有了可以痛快哭一场的机会会如何?大概就是会像智能儿这样吧。明明胸臆中有无限悲戚,却连哭也不敢释然,只是抽抽噎噎,连大一点的声音都不敢发出。
宝钗把伤药往她跟前推了推:“这回你相信我了吧?赶紧上药吧,那些伤若是放着不管,会发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