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一直很佩服年侧妃的一点就是,她可以有很多不同的面孔。在王爷面前她就是温柔娴静的才女,在福晋面前她是略显浮夸的宠妾,在她们这些位分不及她高的妃妾面前,她还可以跋扈地令人发指,真不知道到底哪一张面孔才是真正的年侧妃。
且,她也是个聪明至极的女人。她很懂得去揣测雍亲王的喜好,也很懂得去讨好这个男人。也许她的猜测并不是每一次都会对,她说的话也并不是每一次都会让雍亲王记在心上,但是她胜在两个字,用心。
有关雍亲王的事,就算再琐碎也好,她从来都不假手于人。就好像这碗珍珠丸子,她也是见雍亲王在上一次的宫宴上多吃了几口,才回来学的。
要做好这个东西其实并不是那么容易的。糯米粉本来就不如面粉好掌控,而且珍珠丸子不像汤圆,凭雍亲王喜欢吃了,就去问问经手的御厨怎么调配。这种丸子是在和面的时候加入蜂蜜水的,加多少,什么时候加,乃至和面的温度有多高,完全都是要凭经验才能知道的。
雍亲王不事庖厨,但也知道这道珍珠丸子曾经是孝庄太皇太后的心头最爱,但连太皇太后也说过,能做好这丸子实在很考究功夫的。可见年侧妃之努力。
所以,雍亲王就算此时已经酒菜下肚了,本来都不怎想吃黏食,却还是接了过来,很给面子地吃了几口。
“嗯,你有心了。这么难的菜肴也能学着做出来,最重要的是入口清甜不黏腻,可见下了功夫。不错。”
年侧妃见王爷在这么多人面前称赞自己,不觉得意几分,却道:“都是臣妾分内的事情。”
福晋饶有深意地看了她两眼,也跟着赞道:“年侧妃自从入府以来,帮我管理府务十分得力,与众姐妹相处也很愉快,只是,你承的恩露也算是多了,也该为王爷诞育一位子嗣才是。你今年可要努力了,可别辜负了我的一番期望。知道了吗?”
年侧妃听了这话,眼神几经闪烁,却是盈盈福了身子:“是,臣妾谨遵福晋教诲。”
晚饭毕,雍亲王去了年侧妃的院子,说是好好陪她一晚,以答谢她不辞辛劳地为自己制作菜肴。
元春院子里抱琴不服气道:“仗着一晚珍珠丸子,又抢了主子的宠。那个年侧妃,平日里那样嚣张跋扈,偏福晋从来都不在王爷面前揭穿她的真面目,还鼓励她要孩子。这没孩子就已经这么能折腾了,要是让她真的给王爷生个一儿半女的,这雍王府还不要让她给拆了?”
元春笑道:“抱琴,我知道你是想要为我打包不平,可是你跟着我这么久了,是不是该学学怎么沉稳下来了呢?你想想,福晋从来是个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人,为什么就这么能忍这个年侧妃?况且,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年侧妃掩饰得再好,她做过的事情总是会有人知道的,就连王爷心里也是有谱的,怎么就没人治她的罪呢?”
抱琴想了想:“主子您是说……这全部都是因为他哥哥年羹尧的面子?”
元春笑道:“看来我说的话你还没忘。年羹尧,真的很有本事。”
一说起这个抱琴就不服气:“切~靠哥哥有本事有什么用?后宅争宠,最重要的还是要赢得王爷的心嘛。再说了,就她有哥哥吗?咱们贾家就没有男丁了不成?再不济,那薛府,主子的两姨兄弟,不也很争气吗?听说这一回虹二爷又是一举拿下了举人的功名,连王爷都对他赞不绝口呢。依着奴婢看,虹二爷早晚也会成长为王爷的肱股之臣,主子不用愁。”
元春叹道:“再夸赞又有什么用?你也会说需要时间了,虹儿今年才多大?再说了,他到底是姓薛的,会不会跟我一条心还不知道。我还是更希望珠大二哥和宝玉,这两个我的亲兄弟能有息一点,哪知道这一次大哥又……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抱琴笑道:“主子别灰心啊,人家说考科举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您要多一点耐心。再说了,就算珠大爷不行,还有宝二爷呢!当年您教授宝二爷认字的时候不是说过,此子不凡,将来必成大器吗?只要宝二爷长大了,有功名在身,定能襄助主子的。她年侧妃不过是命好,有个得王爷用的哥哥而已,但是那个年羹尧是个什么性子的人,旁人不知道,咱们还不知道吗?舅老爷那边不是……主子还担心什么呢?”
元春叹了口气,坐在窗前出神,直到灯花爆了方才惊醒,悠悠道:“我就是怕她真的运气好,能怀上孩子,到时候只怕舅舅还没来得及搜集到年羹尧的罪证,她就要凌驾于雍亲王府后院所有女人之上了……”
水月庵的事情算是彻底告一个段落了。秦钟这里来薛府探智能的时候,她已经换上了薛府丫鬟的衣服,头上也戴了一顶好看的帽子。
“这……能儿,你好漂亮!”
可不是漂亮嘛?丫鬟的衣服虽然不会名贵艳丽到哪里去,却总比尼姑穿的那灰白长袍好看得多了,本就是花朵一样的年纪,本就该打扮得娇嫩艳丽。
薛虹见秦钟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智能儿也羞得抬不起头来。他赶紧咳嗽了一声:“咳咳,鲸卿啊,我今天叫你来,是有正事儿跟你说的。”
秦钟这才把视线从智能儿身上转移过来,忙撩袍要跪,薛虹眼疾手快,一把搀扶起来:“别跪别跪,这事情从头到尾是怎么回事你都知道,我也是歪打正着,你要是真想谢,只怕要去谢雍亲王,我可受不起你这一跪。”
秦钟不依,虽跪不成,却还是站起来,端正地作了一个揖:“虹二哥,大恩不言谢,秦钟记下你的恩情了。”
薛虹叹道:“别忙,你且等我把话说完,再谢我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