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都是跟柳湘莲平日里关系最好的人,秦钟和宝玉落后一步进来,听说了柳湘莲的事情,也是气得脸通红:“不告而别?这个柳二郎真是的,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当初是他信誓旦旦地说要考武举,以荣耀显达为上,如今这些话他都忘了不成?”
贾琏也道:“可不是忘了?还忘得干干净净呢,要不然怎么会就这样走了?他明年就要考武举,如今这是什么意思?不考了?简直不像话!”
宝玉见众人都在数落柳湘莲,个个怒不可遏,又看了看一只紧锁眉头的薛虹,一向心思玲珑的他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只问道:“虹二哥哥,你要成亲,叶姑娘可知道此事?”
薛虹闻言浑身一震,却被问得哑口无言,好半晌才说道:“知道,她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我可能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叶姑娘已经走了。”
宝玉闻言没有说话,其他人也不再说什么了。好像,世人都知道柳湘莲对叶思扬的感情,如今知道了叶思扬已经离开,那么柳湘莲的不告而别就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了。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冯紫英重重叹了一声:“虹儿,这事儿还得交给你。你们薛家不是跟那玄衣楼关系不错吗?打听打听二郎的下落,别的也不用问,只要问问他明年的武举还考不考了。他已经有了吴举人的功名,明年只要再努努力,这武进士根本就不成问题,到时候他的梦想就能实现了,又何必为了……哎……”
宝玉见众人情绪都不佳,有心想要转移话题,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犹豫了半天才笑道:“二郎的事情还是暂且放一放吧,如今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倒是,薛家两位哥哥的好事近了,咱们也该好生庆贺庆贺。前儿酒席宴前我可是答应了二哥哥要帮忙的,也不知二哥哥如今可有什么吩咐的?只要宝玉能做到的,定然不推辞。”
薛虹一直紧紧皱眉,听见宝玉如此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出来:“家里对于我们两个人的婚事已是准备了多年的,如今不过是各处规制规制,费一些跑腿的工夫。你身边茗烟、锄药几个小厮倒还机灵,这几日不如借给我使使?我好差他们庄子上传话去。”
宝玉一口答应下来:“这又有什么?全凭薛二哥哥一声吩咐就是了。哦,对了,薛二哥哥也得记得,有空的时候到我们家去,老太太又要给二哥哥好东西呢。”
薛虹闻言忙道:“老祖宗也太客气了,平日里只管疼呵我们兄妹几人,倒把你们这些嫡亲的孙子孙女疏远了起来,我可不敢领受,赶明儿你们要是眼红,可要把这些事情都记在心里,我的日子可要难过起来了。”
贾琏闻言啐道:“呸!都说你们做商人的一声的铜臭味,我如今看来一点不假,哪里就那么小心眼了?你该去就去你的,难道我们还会为了老太太手里一两件稀罕的宝贝为难你不成?你倒是去搬金山银山?快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省得我还要啐你!”
薛虹自然知道没人会因为贾母的一点点心意就嫉妒眼红的,他这么说不过是玩笑话,谁知这话却让贾环听了进去,搁在心里总是那么不是滋味。
说起来,他贾环虽然是个庶出的,但怎么说他也姓贾,老太太平日里别说什么赏赐了,就是连一句软言暖语都没有的,却是眼见她对薛家的这些儿女都那么慷慨。他平日里又总能听见自己的亲生母亲赵姨娘的抱怨,说什么白为贾家生了个带把儿的,竟是一点好处也没捞着。
幸亏平日里有自己的姐姐探春时常管教开解,他心里虽然难受,倒不至于记恨,只是每逢这种时候,他心里总是酸酸的不好受。
薛虹书房里众位小公子正在聊天,贾环的不自在也就是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贾琮看出来了。
他也和贾环一样是庶子,但其境况却又比贾环好了不知道多少。
且不说贾琏这个嫡兄重情,出来进去但凡是他能出席的场合从来都不会落下自己,只说张令萱这个嫡母最自己的疼爱也是同王夫人那种虚情假意不同。
且不说贾琮一个庶子,除了住的地方不如贾琏大之外,日常的吃穿用度和贾琏一样,就连身边跟着的人数也是同贾琏一样的,只说张令萱平日里对贾琮的管教就可见一斑。
她从大病了一场之后就把贾琮放在身边亲自教养,贾琮每逢做对的事情,她就不吝赞赏,甚至于有时候贾琮的功课受到了先生的表扬,她也高兴地满府上下夸耀自己这个上进的幼子。但每逢贾琮做错了事情,她也会板起脸来教训他的错处,其惩罚也同贾琏一样。贾琮本来年纪还小,懵懂无知,以为太太并不疼爱自己的。可是这几年越来越明白,张令萱如此才是对自己最好的教养,既不溺爱,也不严苛,贾琮是在张令萱精心地教导和引领下才形成了如今这么良好的三观。
再看看贾环,一两件财物就令他心中不舒服至此,贾琮摇摇头,深感无奈。他与贾环惺惺相惜,却又不得不可怜他。有王夫人那样表面上看起来拗不过赵姨娘心疼儿子之心把庶子丢给姨娘教养,却是安了养废了贾环的心的主母,贾环没有变成猥琐势利的小人,已经算是不易了。
回了贾府,贾琮偷偷遣了身边的一个小丫鬟去给探春递了几句话,探春听后脸色大变,忙拿出一双手工精美的鞋子:“拿去给你们家琮三爷吧。告诉他,这是妹妹早前特意为三哥哥做的,请三哥哥不要嫌我手脚粗笨,权当是我谢三哥哥仗义执言,赶明个三哥哥娶三嫂嫂,妹妹还要给三哥哥绣新郎喜服呢。”
那小丫头也是个伶俐的,听见探春这样说,小心地接过那双鞋子:“既如此,那奴婢便替我们三爷谢过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