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书叹道:“我的姑娘,你又来了。环三爷就让你那么悬心?姑娘在这府里头能混到今天这个地位已是不易了,哪里还有那么多的闲工夫去理他的事情?若是依着奴婢的,姑娘大可不必再操心环三爷的事情了。您没瞧见吗?如今连林姑娘都有了美满姻缘,您的这件大事还不知道落在谁家呢。话又说回来,您今年已经十五岁了,三月初三便是您的生日,您说咱们太太会想起来给您行笄礼吗?”
顺着侍书的话,探春想到几年前迎春的及笄之礼,虽然没有大操大办,但起码也是热闹了一场,而到自己这里……
探春笑了笑:“你又忘了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了?凡事只要我做足了就行,至于其他的,不期待就不会失望,只要最后的结局不太难堪,这些事情我都不在乎。”
侍女叹道:“到底是姑娘想得开,每每遇到这些事情的时候,总是姑娘反过来劝我们。”
探春苦笑:“想得开如何,想不开又如何?我不能改变一分一毫,就只能泰然处之。与其花时间去想那些令人灰心丧气的事情,倒不如寄情于书本只见,还能开拓眼界,博文广知。”
侍书想了想也对,便把前儿探春随手翻开的诗集拿过来给探春接着看,她就转身去烧开水,好给探春续水。岂知茶已换过几盏,而探春手里的诗词还停留在那一篇。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李煜啊李煜,你虽不是个好皇帝,却为何能留下如此之多摧人心肝的诗句,叫后人读来好不伤感……”
终于到了二月十二花朝节这一天了,薛府一片欢腾,满府上下红艳艳十分喜庆,鞭炮锣鼓声不绝于耳。
这一天是薛虹和黛玉的婚姻六礼中第四礼,纳征。纳征者,纳聘财也。便是男方向女方家送聘礼的日子。
一大早薛家上下就忙碌了起来,府门大开,迎接宾客。欲送往林府的那些聘礼从薛虹的院子里一样一样地开始往外摆,要把聘礼晒出来给众宾客们看。这既是显示男方家财力的时候,也是男方向女方家表达诚意的绝佳机会。
礼乐声不绝于耳,薛家的聘礼也是滔滔不绝,从薛虹的院子一直排到了府门口,府门口往外又堆了很远,薛家全部的下人都派出去看这些聘财都不够,昨儿又临时从贾府等各亲眷家里借来了奴仆看这些东西。
薛家的喜事办得热闹,这一天不仅是他们家里宾客不绝,就连大街上看热闹的人都把街道挤了个水泄不通。
“哎哎,你们看见了没有,薛家聘这个林家姑娘,可是下了重本了,老大薛蟠下聘礼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大的阵仗啊。”
“切~你们懂什么啊?薛大爷和薛二爷身份不同,娶的姑娘也是不同门第出身的,那哪能一样呢?这薛大爷本身是个白丁,不过是托赖父荫管理着薛家商队,身上也无个一官半职,实在不及虹二爷有举人的身份在那里。你们想想,他年纪轻轻地中了举人,将来若是再考上进士,那以后的官儿能做小了么?
再说了,这薛大爷娶的是贾家大房庶出的女儿。贾家若是搁在从前,还是国公府的时候,众人自然不敢小瞧他们家一眼,如今呢?不过是赦老爷袭了一个镇国将军的空衔,政老爷一个工部员外郎都做了这么多年也不见升职,门第早已不如从前的了,那贾姑娘又是个庶出的,即便是薛家有钱想大办婚事,那于身份上也不和。
这薛二爷娶的可是林如海林大人的嫡出女儿。林如海是什么人?他早年可是探花郎,一入仕途便平步青云,虽说官职还在二品,说起来在京城里也不算什么高官,可人家胜在为官这么多年以来一直简在帝心,又从来不招惹是非,还未百姓做了那么多的好事。不说别的,就说他在江南惩治了几个为富不仁的盐商,那可是得罪了地方上有极大势力的人了,能活着回京城已是不易,这样忠勇的人,年纪又轻,只怕将来也是配享太庙的。
他的闺女,还是嫡长女,配薛家的二爷,虽然说也算配得过,可多少也可以说林家姑娘这是低嫁了,薛家能不翻出家底子来一表诚意吗?若不如此,怎么能叫天下人敬服?”
“哎呦哟,您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要是按照您这么说,那薛家可就是得了个宝?”
方才说话的那人便捋了捋他的两撇胡子,没有说话。
一旁围观的人认出了这说话的人,原来是茶馆儿里说书的先生,这人姓赵,在京城里说书先生里头也算有些名气。
认出他的人笑道:“原来是赵先生,这世上就没有您不知道的事情了,您这方才都说了一半儿了,还是接着说下去吧。今儿下午我们都去您常在的那茶馆儿喝茶听书去,您行行好,还得把这薛家的事情说全乎了才行啊。”
赵先生见势已造成,冲众人笑了笑,便打开折扇简单地说了起来:“听说,这薛二爷年少有为,又长得一表人才,林姑娘也是知书达理,天仙一样的人物,这两个撇开家世身份不说,也是一对天作之合。如今薛林两家联姻,也算是强强联合,这一对儿的婚礼也有可能是京城中的民间婚礼最隆重的了。今日咱们看到的这些聘礼,除了有薛家自己的,连雍亲王和宫里各处也都着意添了不少。如今你们也别只听我说了,且看一看薛家拿出来的这些东西,就知道他们对于这一桩婚事有多么的重视了。”
赵先生说完这句话便老神在在地捋着胡须不肯多说,这些人虽然嘴上说了会去他的茶馆儿听书,可若是没有什么好引得他们茶饭不思的话题,这些人却也不一定光顾。
而众人见赵先生不肯多说,也只好盯着薛府的府门,看着从里面抬出的那一箱又一箱的东西而感叹不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