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得母亲曾不止一次地在自己的跟前说过什么,你是衔玉而生的,将来必有大造化,一定要好生念书,将来挣个好前程。这样一来,咱们也好去求求老太太,她那么疼你,也许咱们家的爵位让你袭着了也未可知。
平日里总听到这句话,宝玉只当是母亲为了激励自己而故意这么说,可是如今细细想来,她这话里的野心也实在是昭然若揭了。只怕若是害死贾瑚的事情是真的,那她的这份野心只怕是埋藏在心底很多年了吧?
贾母一直没有言语,很多事情,她身为贾府的权利塔尖,不可能是一点都不知道的,可是有关贾瑚的死因,这事儿可真是瞒得一丝不漏,连她也不知道!这个贾王氏,存着不该有的心思也就算了,竟然害死了她的长孙,这简直不可饶恕!
贾母的龙头拐杖又一次顿地,怒道:“带着这个女人,去看看她究竟藏了些什么东西!”
张令萱此时却道:“我不想知道她到底拿了多少钱财,我只想知道到底是不是她害死了我的儿子。如果是,我要证据,我要……”
这句“我要”还没有说完,张令萱终究是双眼一翻,晕倒在地。
那是一场黑沉沉的梦境,在梦里,令萱辨不清自己身在何方,也看不见眼前的道路,只有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穿着那一身亮蓝的绣花小袄,一路跑过来,张开双手要她抱。
可是没等她抱到,那个孩子就跑远了,直到她流着泪醒来,也未曾触到那软软的小身躯。
“瑚儿……瑚儿……瑚儿别跑,到娘亲这里来。瑚儿……瑚儿!”
张令萱就这样不知道陷入这无边黑暗的梦境多久之后,叫着贾瑚的名字泪流满面地醒来,一睁开眼,她还是满世界寻找小贾瑚的身影,可是她却仍旧找不到,能看见的只有贾赦,他和自己一样,满脸的泪水。
这已经不是贾赦第一次守在昏迷不醒的妻子身边了,上一次是她中了千日醉的时候,大夫都说她没救了,可他却等来她的醒转和康复。这一次,大夫又说她陷入了深度的昏迷,要醒来是很难的。
可这一次,老天爷再次眷顾了他,薛虹带来的药又起了作用,张令萱又一次醒了过来。
贾赦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了爱妻:“萱儿,你可终于醒了,你要吓死我吗?”
张令萱躺在贾赦的怀里,却还是有些懵,只是喃喃道:“老爷……我,我这是怎么了?”
贾赦道:“傻瓜,你知不知道你都要吓死我了?母亲说,你是听到周姨娘说了咱们瑚儿的死跟贾王氏有关,所以一下子经受不了打击才晕倒的。你怎么这么傻,瑚儿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不管是跟谁有关,这已经是事实了,谁也改变不了。咱们的琏儿如今都有了孩子,你我也做了祖父母,你怎么能这么想不开?若是你因为这件事情有个好歹,撒手去了,可叫我怎么办?”
张令萱讶异道:“老爷你说什么?我竟然……那……那贾王氏的事情是怎么说的?找到证据了吗?”
贾赦苦笑了一下,扶着张令萱又躺了下来:“你先别激动,听我慢慢跟你说。你呀,已经昏迷了足足六天了,若不是敏儿叫来虹儿给你用了良药,只怕你到如今还深陷昏迷之中呢。
贾王氏她的确是罪大恶极。当日,你昏倒了,母亲立刻把你送了回来,请了大夫,另一边也没有耽搁,只去了贾王氏的那个藏宝库。好家伙,老爷我当时是没有在场,只听得那些下人门说,那个藏宝库虽然是休在她的卧房里,但也只是借个入口,里头大着呢!
原是在屋子里头往下挖了一个很大的洞,咱们贾家这么多年丢失的那么多好东西,一大半儿都在那里头找到了。母亲当着众人的面,吩咐人把那些东西一一列出了一张单子,足足忙到了夜半三更才算查点完所有的物品。虽说那些都是贾府的东西,可也跟寻宝没有什么两样了。
母亲当时愤怒已极,本来说是要贾王氏在家庙里带发修行的,可当晚她就命人绞了贾王氏的头发,把她送到了离城很远的一座寺庙里头,还特特吩咐庙里人好生看管,不许她寻死,一定要让她苦修。
自然,这是看在元春和宝玉的面子上才如此的,否则,她是一定会被送往官府定罪的。”
张令萱听了,悬着的一颗心也算放下了。只是还不死心道:“那有没有搜到证据?咱们瑚儿的死,真的跟她有关系吗?”
贾赦点了点头:“证据倒是没有搜到,只是那贾王氏后来也可能是见自己狡辩也无甚用处了,连头发都让母亲给绞了,在众人的逼问之下,她不仅承认了害死我们瑚儿,连对你下毒的事情也都说得干干净净。除此之外,她还害死了二弟从前娶回来的几个通房和姨娘,原来,她背地里头竟然做了这么多的坏事儿,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二弟也是没有想到,日日与自己同床共枕的人,竟然是这样一个蛇蝎毒妇。
我回来之后知道这件事情,第一时间便去找了我那不成器的弟弟,我质问他是如何管教妻子的,他当场无言以对,羞愧难当到掩面痛哭,又知道你因为瑚儿的事情昏迷不醒,也不知道是自责还是怎么,他便跑去祠堂跪着了,演了这么一出不吃不喝的戏码,如今已经是第六天了。”
张令萱闻言大吃一惊:“这……这怎么会?说起来,我心里是不怪二老爷的,她贾王氏做下的事,与人无尤,老太太这一次对她的发落,我倒是觉得甚有道理,听到她深夜被逼落发送去庙里,我的心里也不那么堵得难受了。如今既然始作俑者都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老爷也别同二老爷为难了,你们俩终究是亲兄弟不是吗?”
贾赦听了倒是不以为然,止不住的冷哼:“亲兄弟?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