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什么时候说过要去母留子？”
“不去母留子？那您摆一个跟绾绾长得相似，身份出身相差不大，甚至连父兄的经历都与儿臣相似的女子在府里，为的什么？是为了让她随时能取代绾绾吗？”
墨北珩轻嗤了一声，不等永瑞帝开口，又说：“您也别说有您和宸安姑母在，没人能让绾绾受委屈，这不是在逗我们吗？绾绾还没入府了，您和姑祖母，还有您那位表侄女，已经在让绾绾受委屈了。您还在，那女子还未进门，就已经给绾绾添堵了，往后，她进了门，有了孩子，不得翻天了去？”
“那不是还有你吗？你不会护着她？”
“儿臣护的了吗？您看，儿臣倒是有心想护，可您已经越过儿臣，直接找了宸安姑母，这不就是知道，儿臣会护着绾绾，知道儿臣会反对，想从绾绾那儿入手吗？还有……”
墨北珩巴拉巴拉地一串话砸下来，永瑞帝只觉得自己方才说的做的，全都是无理取闹似的。
永瑞帝十分不耐烦地开口：“还有什么？”
“绾绾为何要养旁人的孩子？”
“你说呢？若非绾绾坠崖后，身子坏了，往后子嗣艰难，朕又何须做这个小人？
何况，你自己也该清楚，你那些个兄弟，全都中毒已久，只你除外。
朕已经问过顾家的那个义女，她也说了，你那些个皇兄，解毒后还须得调理，往后的子嗣，还不知会如何，但你不同，你可以为咱们皇室多生几个孩子。”
永瑞帝一想到这个，便有些悲哀。
他那么多的儿子，如今却连一个孩子都生不了，这让他拿什么去见大宁的列祖列宗？
墨家的天下，莫不是，要败在他手里了？
墨北珩闻言，愣在原地。
近些日子的事太多，他们也都还没想到这一层，甚至，就连迎娶谢绾绾的事，他都来不及去细想，更遑论纳侧妃，生孩子这些事儿了。
但这事，并不是没想到，就不存在的。
如何解决？
墨北珩也茫然了。
他下意识地便想到了前世被绾绾护着，一路逃出京城的那个孩子。
那是他前世今生唯一的孩子。
虽是同一个侍妾所生，那孩子出生不到半年，他便因西宛入侵而远走西北，父子间，并无多少相处，也没多少温情，但那孩子，始终在他心里有不低的分量。
“老二啊，绾绾身子弱，子嗣艰难，她明显已经不合适作皇家儿媳了，但因着她原就是你的正妃，是阿姐的女儿，也是你喜欢的，所以朕从未想过要夺了她往后的正妻位子，更不会让人越过她去。
朕不过是希望，你能为了大宁皇室，为大宁百姓多想想。
皇室没有子嗣，于大宁来说，这是灭顶之灾。
大宁一旦乱了，敌人的铁蹄，便要踏入我大宁的国境了。
那么多的百姓，那么多的将士，他们的性命，难道不比你个人的喜好，不比绾绾的脸面地位重要？
你是墨家的血脉，你天然便有传承墨家的责任，朕也不过是希望你多纳几个侧妃，妾室，多生几个孩子罢了，绾绾往后作为你的正妻，这点儿肚量，也是她该有的。”
墨北珩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看着永瑞帝似是又白了不少的头发，心底像是蒙上了一层阴影，他艰涩地张口：“这事，您让儿臣再好好想想。”
“好。”
过了好一会儿，墨北珩指着永瑞帝手边的那些画卷，又说：“那些画卷，儿臣可以看看吗？”
永瑞帝一愣，微点了点头。
墨北珩没再说什么，而是上前，将那画卷一一打开，所有的女子，他都是略扫了一眼，看清了她们的身份名录后，便放下，又继续翻下一卷。
直到，他翻出了那位永安长公主孙女的画卷才停下。
那画中女子，看着的确与绾绾相似。
就连那身衣裳，都是仿了绾绾素日里最爱的大红色钗裙而制的。
这女子若真甘心于侧妃之位，又怎可能做出这般东施效颦，有意模仿之举，又怎会在明知他与绾绾两情相悦时，还无视绾绾与他的意见，直接求到老头子面前来？
拿着父兄的那点儿情分，来逼老头子和他就范？
也不想想，她配不配？
前世，他与北境将士的交集算不上多，可今生，为了查清楚自己的腿伤，也为了查清老六老七他们的阴谋，姑祖母的儿子孙子，在北境可没这么英勇就义。
墨北珩的眸色，黑如滴墨。
他攥紧了画卷，转身将画卷扬起，让永瑞帝看的清清楚楚：“父皇，姑祖母这孙女，您可仔细了解过了？”
肯定没有吧？
方才的那些画卷中，每一个女子的身份都不高，容貌也算不得出众。
她们的身份名录，在上边记录的清清楚楚。
只有这位郡主的画卷中，除了出身，年纪，其他的一片空白。
足见，其他女子，都是他精挑细选过了的，而这个，是临时加进来的，许是出于对那位姑祖母的信任，许是因为别的，老头子必然不会很仔细地去调查那位郡主。
便是有所了解，也绝不会如前边那些女子详细。
“她是你姑祖母的孙女，还要如何了解？”永瑞帝一哽，不明所以地问墨北珩。
更让他介意的，是墨北珩方才突然改变了的称呼。
然而，墨北珩像是没心没肺一般，轻笑着说：“方才，儿臣将这些画卷都一一看过了，每一个都是您精挑细选过的吧，只除了这位姑祖母的孙女。
明知儿臣心悦绾绾，您那表侄女非要插一脚，是真的甘心为侧妃？
明知道儿臣是将官出身，您将一个容貌与绾绾相似，父兄背景却与儿臣一致的女子，放到我们身边，是真的只为生育子嗣？不见得吧？
您说的冠冕堂皇，不介意绾绾子嗣艰难，其实早就想好了，待哪日，绾绾没了，您这个表侄女，就可以顺势而为，直接扶正了是吗？
毕竟，她出身不差，她有子嗣在身，她与儿臣有共同的话题，她还与绾绾相似，这每一件，都足以让她能够快速取代绾绾，是吗？”
墨北珩在看到画像的时候，便有这个猜测了。
同样的。
永瑞帝也是在看到他那位表侄女的时候，脑子里有了这样隐晦的计划。
饶是他再疼爱绾绾，饶是他与阿姐感情再好，但绾绾身子不好，寿数不长，又子嗣艰难，他不得不将所有最坏的事情，都想在前面。
延续皇家子嗣是其一，可他也担心，绾绾一旦没了，这混账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