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大门上,倒的确是写着‘栖迟苑’三字,只是,院子外的地上,满是落叶,积雪未化,空气都浸满了冰凉,院子两边,灰突突的几棵树,连片叶子都没有。
临风错愕地盯着李安半晌,狠狠地闭了闭眼。
这总管,怕是要凉!
果然,墨北珩阴沉沉的眼,立即射向了李安:“这便是王妃住的院子?”
李安冷汗涔涔,后背一片冰凉:“是,是王妃自己选的。”
“你的意思是,院子是王妃自己选的,所以,这一地的雪,一地的黄叶,就该王妃自己扫吗?”
墨北珩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平静地让李安感觉到一种泰山压顶的慌张。
墨北珩没说错,李安也不敢反驳。
这的确是他的疏忽,竟不知那些个王八羔子,还敢躲懒,连王妃门前的落叶都未曾扫干净。
便是王妃自己选的院子,但将院子拾掇好,让王妃住着舒服,却是他们该做的事。
这些时日,他们忙于侧妃进门这事,精气神儿都放在了拾掇王府上面了。
一个从来就不被王爷待见,出身商户的王妃,和一个出身御史家,被王爷捧在手心里,马上就要成为王爷侧妃的姑娘,要讨好哪一个,他们自然心里有一杆秤。
“不是。”
李安心虚地觑了一眼临风,本想让临风替他说话,临风耸了耸肩,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李安摸了摸鼻子,赶紧找补:“奴才这就让人立即将王妃的院子拾掇干净。”
“嗯。”
李安收到命令,暗自庆幸逃过一劫,立即屁颠屁颠地去找人来了,此时,栖迟苑内,隐约有爽朗的笑声传来,墨北珩眉头松了松:“进去吧,且看看本王的王妃是在玩什么?”
栖迟苑里。
春莹、秋辞两人正在堆着小雪人。
她们堆了三个雪人,中间那个雪人一身绫罗,头上戴着一支木簪子。
两边的雪人而微侧着头,看着中间,隐隐成守护之姿。
谢绾绾在廊下坐着,她身前放了一张小矮几,矮几上还有两碟子甜糕和一只药碗,谢绾绾右手中拿着一把小刀,左手攥着一块玉,正在刻着什么。
轮椅的车轱辘声打破了主仆三人的安宁,谢绾绾三人下意识地循着声源看去。
与墨北珩四目相对,谢绾绾脸上的温和渐渐散去。
她面无表情地放下手中的东西,带着婢女缓缓上前,微微弯腰行礼:“妾身见过王爷。”
墨北珩定定地看着她,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她往日里,似乎不是这样规矩对他的。
墨北珩还记得刚成婚那一阵,她总是连名带姓地叫他,她也不喜欢对他行礼,总说夫妻之间,本该亲密无间,不分你我,不该这般生疏,有时候,她甚至会缠着他,要与他培养感情。
是什么时候变的呢?
墨北珩茫然地想着,好像就是她从娘家回来,他丢掉了她找的药,收回了她的管家权之后吧。
那时候,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哦,他说:“你既已是本王的王妃,便做好王妃的本分,别没规没矩,出去丢本王的脸。”
思及此,墨北珩不由得有些懊恼,不过,他既要弥补她,自不该在她面前再端着架子,免得她再受什么委屈。
“咳,咳……王妃不必多礼。”临风见墨北珩发呆,早已见怪不怪。
这几日,墨北珩常常是这个状态。
谢绾绾依然弯着腰,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临风只好假装‘咳’了一下,提醒墨北珩,墨北珩这才回神,赶紧叫谢绾绾起身。
“谢王爷。”
谢绾绾起身后,仍是低着头,并不主动开口。
墨北珩冷淡惯了,对她的事也一无所知,所以也就不知道要说什么。
气氛莫名地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里。
临风眼见着自家王爷眼巴巴地赶回来找人,却是半天都放不出一个屁来,心里急的跟什么似的。
他四下看了看,看到谢绾绾手边那块圆圆扁扁的,像极了玉佩的半成品,想到他无意中听说过王妃喜欢自己做手工玩意,又有旁边的刀子为证,他眼睛顿时一亮。
临风立即开口,暗示墨北珩赶紧拿玉饰当话题,试图让自家主子打开话匣子:“上元节马上到了,王妃可是在为王爷刻玉佩?”
王爷的生辰好像还没这么快到,但上元节马上到了呀。
他还记得,以前王妃就喜欢以各种名义,各种节日给王爷送东西,吃的,穿的,用的,样样都要折腾一遍。
然而,墨北珩的天线没接收到他的信号。
谢绾绾也没搭理的意思,眉眼都没抬一下,只说:“不是。”
临风:“……”
得,这话没法往下接了。
墨北珩也很是不自在,但看到谢绾绾的脸色不是很好,还算知道关心人:“外边冷,进屋里说吧。”
只是,本就不熟的陌路夫妻,便是坐在屋里,也是无话可说。
谢绾绾默然半晌,终是开了口:“天寒地冻的,王爷辛苦过来,可是找妾身有什么事?”
不怪谢绾绾会这么问。
实在是她选的栖迟苑离着主院不近,墨北珩此行又是去接柳家小姐回京成婚的。
刚回来,总不能是特地来关心她的吧?
“无事。”墨北珩拧眉,似是不太喜欢她的自称,但他暂时没在这称呼上纠结,只淡声问:“你今日……为何没来接本王?”
谢绾绾微微蹙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怎么听着墨北珩这话,像是带着一抹……委屈?
她甩了甩头,只觉得自己想太多。
“妾身早起时,身子有些不适,便没出门去,还请王爷勿怪。”谢绾绾不知道该怎么回这个问题。
总不能说,是她不想去看他跟他的侧妃恩恩爱爱,更觉得他的事与她再无干系,所以宁愿窝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刻手工玩意儿吧?
所以,她干脆扯了个谎。
没想到的是,这个谎,反而打开了墨北珩的话匣子。
谢绾绾一句‘身子不适’,顿时让墨北珩煞白了脸,他想起前世柳馨儿说的,谢绾绾为了替他寻药,摔落悬崖,足足躺了两个多月才醒来。
他倏地推动着自己的轮椅,凑到谢绾绾面前,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抚着她的脸。
谢绾绾的脸,面无血色,触手冰凉:“绾绾,你的脸怎的那么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