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庆帝嗤了一声,微微俯身,就将饱饱和饱饱的小兔子全都端了起来,大步朝檀木案走了去。
“咿!”
饱饱吓了一跳,连忙抱紧小兔儿,生怕自己的小伙伴会从父父的怀里摔下去!
宣庆帝没走两步,就忍不住颠了颠怀里的小团子,略一拧眉,道:“瘦了。”
病了这么多天,瘦也正常。
可他还是止不住地心疼。
好在老天垂怜,让自己的小十七挺过了这一劫,不然宣庆帝都不敢想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眼下抱着这个小肉团子,宣庆帝的心都要化了。
“瘦!”
饱饱眼睛亮亮:“饱饱瘦呀?”
“确实瘦了些。”
宣庆帝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不用担心,就算你瘦了不少,也还是个胖小孩儿。”
饱饱:“(`⌒′メ)”
骗人!
饱饱可瘦,才不是胖孩子呢!
“说吧,”宣庆帝瞥了饱饱一眼,见小家伙脸颊鼓鼓,眼里写满了不忿,忍不住心中好笑,才问:“你想要什么赏赐?”
“咦?”
赏赐?
饱饱呆了呆,小手指指自己,茫然道:“饱饱有赏赐?”
“自然!”
宣庆帝大笑一声,将饱饱举了老高,道:“你立了大功,当然有赏!不但你有赏赐,你娘也有,赵太医更有!”
“哇!”
饱饱眼里亮了,激动道:“饱饱立功?”
“你染了牛痘,就是大功!”宣庆帝的声音里带着喜色,大声道:“朕的十七也要名留青史了!”
困扰了大宣臣民数百年的大疫天花,竟然也能预防!
谁敢信?
要不是饱饱误打误撞地染了病,牛痘这样的好东西怕是没办法重见天日了!
还有夏伊人。
想到这个女人,宣庆帝不自觉地拧了下眉。
前几天,他刚接到赵太医的折子,知道赵太医有“将牛痘代替人痘”的法子,不由大喜,命人押来数百的死刑犯,以供赵太医进行实验。
未想,皇后身边的女官不知从哪接到了消息,竟然也升起了靠牛痘立功的心思。
最古怪的是,相比于赵太医关于牛痘的简单记录,这位夏女官的折子更为简单明了,甚至将种痘后的种种症状全都进行了分类以及整合,要不是宣庆帝命人调查了夏伊人的身世,他八成会以为她会是个女医!
她又是从何处得来的牛痘方子呢?
宣庆帝眸色微暗。
他一向看中有能力的人,但前提是这个人对大宣足够忠诚。
至于这位夏女官。
能力有余、忠义不足。
到底是不堪大用。
不过她呈上来的折子倒也有点用处,论功行赏,也应该带上她一个。
“父父。”
饱饱仰起小脑袋,好奇地问:“因为牛痘痘,所以饱饱有功啦?”
娘亲都告诉她了呢!
果然,饱饱就是最棒的!
对啦,还有系统统,它也超棒呢!
小家伙美滋滋地想着。
“对!”宣庆帝笑说:“如若不然,朕也会赏你!”
毕竟在他眼里,只要他的小十七还活着,那就比什么都有意义,不过是些许的赏赐,全都给她又能如何?
果然,饱饱离开宫殿时,身后跟了十几号小太监,各个儿的怀里都捧了不少好东西,什么翡翠簪、金菩相、如意柄,全都应有尽有,看得人眼花缭乱。
饱饱的病好了,自然也不惧天花,哒哒哒地在宫里来回跑。
先去皇后宫里道谢,再找太子哥哥玩,小家伙将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小脚儿都站不住,四处跑了起来。
一时间,宫里人都知道明珠公主病愈了,虽无法探望,但也都书信问候了一番。
林烟也都一一回应。
与此同时,一则小道消息也传遍了整座行宫!
牛痘竟然能替代人痘!
而且,相比于人痘,牛痘的风险极低,数十号死刑犯中,竟无一人因牛痘病逝,换句话说,一旦牛痘成功种下,这个困扰了大宣臣民几百年的天花再也不足为惧!
这怎能不让人激动!
很快,行宫之中,第一批大臣贵妇已然准备就绪,只等着牛痘种下,从此无惧天花!
两日过去,大臣们陆续发热、出痘,十分平安地离开了偏殿,让无数个正在观望的大臣心下一松,也都排到了种痘的队伍之中!
行宫里,众人正如火如荼地种着痘!
而京城内,正天花肆虐!
短短十几天的时间,京城患有天花、已死亡的人数竟然足足有数百个,且死亡人数还在翻倍增长中!
城内人心惶惶!
不少富户都背起行囊,想要去周边县城避难。
可京城尚且如此,更别说是其他县城了,一时间,满城白绸,唢呐四起,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人死去。
长宁县、李家屯。
李大民走在干到发裂的土路上,眼神空洞,脚步也十分沉重,干涩的双眼再也流不出半点眼泪了。
短短半个月,他没了老爹老娘,也没了最小的儿子。
曾经的七口之家,仅剩下了自己、婆娘和两个闺女,就在昨天,他的大闺女也发了热,虽然病得还不严重,但他知道,要不了多久,闺女也会步了爹娘的后尘。
不止是他家这样,其他人家也没了不少人,甚至还多了几个绝户。
可谁让他们村里人傻呢?
半月前,他们下地干活,正好看到了一个瘦弱汉子晕倒在了荒地上,几个李家村人以为他是中了暑,好心地将这人背回了村。
未想,灾难因此降临。
最先接触过汉子的人,渐渐都发了热,长了痘,短短十几天,就没了一大半。
至于他们之中,仅活下来的两个人,一个觉得自己有愧于父母儿女,挑了个夜深人静的时候,上吊自杀了,另一个的女人也疯了个彻底,缝人就喊。
相比之下,他李大民还是个幸运的。
老天还给他留了个闺女。
只是不知道他的闺女还能撑多久。
李大民朝村子的方向走着,脚步十分沉重,突然,他顿一下,怔怔地抬起了头。
怎么回事?
他好像听到了欢呼声。
“不……”
他喃喃着,村里遭了大难,不可能有人欢呼,一定是自己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