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之后,白日也是昏昏沉沉的天『色』。所以,苏锦音醒来的时候,看到外面那黑暗中略透一丝光亮的天,还以为自己起的很迟了。
她想起庆王今日便会出征,坐起来都未披衣服就想下床去看。
一房中的止薇被惊醒,她疑『惑』地看着苏锦音道:“小姐,您这么早就起来吗?”
苏锦音看着窗外,问道:“什么时辰了?”
止薇打了个哈欠坐起来,她望向窗外,答道:“寅时未过。”
“这么早?”苏锦音仔细一看,发现那光亮其实是遥遥透出的火光。
止薇也适时解释了这个时辰的判断:“昨日奴婢听说,大军会在寅时三刻出发。如今外面还有照路的火光,应当寅时还未过。”
“寅时就出发么?”苏锦音原以为至少卯时了的。她打开房门,走到院子里,属于秦凉的那间房没有半点光亮透出来。
止薇拿了件外衣追出来,她看到自家小姐的视线,就问道:“大军应当还没有完全出城,咱们去追么?”
“不。”苏锦音回答得很果决。
她方才急匆匆下床,是想着庆王要离开诺城了。可如今知道或许还能见上他一面,她却又退却了。
将止薇为自己披上的外衣拢了拢,苏锦音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夜里的风很大很凉,将苏锦音吹得人都有些发抖。
她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李道长。”
他还没走?
前一刻的逃避全然变成了这一刻的惊喜,苏锦音连忙转过身,却在看清楚对方的一瞬间,笑容僵住。
出声的人并不是庆王。她方才没有听清楚而已。
说话之人乃是常在庆王身边那个副将。
副将没有注意苏锦音眼底的失望之『色』,而是自顾自地走向苏锦音,问道:“李道长,您想去城墙上看看出发的军队吗?”
这个问题又激起了苏锦音的意外之喜。
她问道:“可以吗?”
“您请跟我来。”副将直接在前面带起了路。
苏锦音依旧披着外衣,就急匆匆地跟了上去。
止薇在身后追,低声提醒着:“道长,仪容,仪容。”
苏锦音将外衣完全穿好扣严实。她每一日在里衣之中,都穿上了好几件衣服,可以说完技巧『性』地把胸部都隐藏起来了。从外观看,苏锦音这打扮真的叫人瞧不出除了道长以外的身份。
也只有他才能一眼就认出自己。
苏锦音想到庆王,眉眼间忍不住含上了一丝笑意。
她一脸愉『色』地走上城墙,从那高高之处往下俯瞰。
只可惜,军队已经完全出城了,能看到的,只有那远远的一列列照明的火光。
苏锦音把视线努力放到更远的地方去,她能隐约看到那队伍的最前面,有几人不成队形。
再往后扫视,在没有这的人。
苏锦音知道,庆王必定在这几人之中。
她想象他坐在马上勒紧缰绳的模样,想象他少年英姿的模样。想象中,真切发生过的记忆席卷而来。京城那一次,庆王大战归来,他任由其他人扔过去的香囊、帕子落在马蹄之下,只身到了她的面前,他问她索要。
要的是香囊,还是她的心?这个答案,苏锦音自己都知道。
她觉得自己真的很懦弱,懦弱到看着远方的亮光,视线都有些模糊。
他回来的时候,她就不会再这里了吧。他知不知道,她也站在这里送别过他?
这些遥远的问题,叫人想得心里发苦。
副将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及时『插』了进来:“李道长,能不能请您在这城墙上布个阵法,以作防守?”
“阵法?”苏锦音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副将却确定自己没有说错,他用力点点头,强调道:“王爷吩咐过,他出城后,道长您可以任意进他的房间,以便于占卜。”
“王爷很信任您。所以属下才斗胆提出这样的要求。”副将认为自己非常有道理和理由。
苏锦音觉得此二者间毫无关系!
她、莫说她根本不是真的道士了,就算她是,她也不能直接做法赢仗吧?
若道长真这样厉害,诸国间也不需要开战了,直接请一排道士斗法不就成了?
苏锦音回望面前的副将,认认真真地强调道:“很抱歉,你想多了。贫道并不会下厨。”
这次是副将用质疑的眼神瞧苏锦音了。他也觉得自己听错了。王爷如此信任、如此推崇的道长,居然不会斗法?
“那……道长可以请神,求今日莫要下雨吗?”
“啊!”苏锦音猛地后退了一步,简直觉得这追着自己问问题的人,恐怕是坏了脑子的。
“道长不行么?”副将一脸自己的信仰出了问题。
苏锦音斩钉截铁地答道:“不行。”
副将又问:“那能否做法,请他们行军途中会遭遇瓢泼大雨这类的?”
“不行。”苏锦音一盆冷水泼过去。
副将没有清醒,执着地问:“那您算一卦,祈祷……”
“也不行,都不行。”苏锦音回答得很快,那边的火光已经完全瞧不见了。苏锦音索『性』快刀斩『乱』麻版,将所有疑问都扼杀在摇篮里。
副将受尽了打击,他消沉地问道:“那道长您能做什么?”
“我?”苏锦音得到对方肯定的答案后,回答道:“我所做不多,全赖王爷看重罢了。”
这是一句不折不扣的实话。
庆王吩咐的那些话,无非还是因为李道长是苏锦音的缘故。
肆意进出自己的房间,换成任何一个其他人,想来都是不可能这样的。
苏锦音想到这些,眼中又含了笑意。
副将瞧见苏锦音眉眼间的愉悦,忙追问道:“道长,咱们这仗是不是已经胜券在握了?”
苏锦音回望副将一脸的期待和憧憬,有些头疼——她觉得自己这神棍形象似乎太深入副将的心中了。
副将还在追问:“道长,押送粮草的队伍还有几日到?来督军的会是三皇子吗?”
前面的话,苏锦音都没有听进去,最后一句,如同一把飞刀,直直刺入苏锦音的心窝。
秦子言,他要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