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男人跪在一边,脸上看不出表情,与之前那痛心疾首的样子相去甚远,跟妮儿比起来,甚至算不上伤心。
“八斗,咱们能走了吗?”
在这个地方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虽然天『色』因为女鬼的倒地重新恢复了清明,但是已经到了下午,北方的冬日天黑的早,恐怕再有个把小时太阳就要落山了。
沈苏着急,我当然知道!
我们俩是要寻找墓葬,如今青天白日的进展都如此缓慢,还能遇见三鬼拦路,要真是到了晚上,恐怕想要抬步都困难的很。
但是,看着嘤嘤哭泣的妮儿,我就是挪不动步,总觉得这小女孩和我小时候特别相像。
用手安抚的拍了拍沈苏的胳膊,将手臂从沈苏的臂弯里抽出来,背着桃木剑,往妮儿的方向走了几步。
“妮儿,对不起啊,叔叔也是迫于无奈的!”
哭泣中的妮儿抬起头来,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闪动着水光,雪白的牙齿咬着自己的嘴唇。
“我知道,叔叔,你和阿姨走吧,我和张叔叔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
妮儿声音软软糯糯的,对我竟然没有半分的责怪,越是这样,我的一颗心越是觉得酸涩。
“张叔叔,咱们带大姨回去吧!”
妮儿转头对一直蹲在原地的男鬼说道,难怪这才抬起头,表情木然,不过一脸层层叠叠的疤痕颜『色』深了许多,看着更加的骇人。
男鬼没说话,按照妮儿说的,将女鬼抱在了怀里,女鬼已经消无声息,想来那桃木剑洞穿了她的命门,这女鬼已经再次死了,人死我见的多了,但是鬼死了是什么样子,我害死第一次看见,与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不是说会灰飞烟灭嘛,但是这女鬼就像人一样,尸身仍在。
看着那男鬼抱着女鬼和妮儿一起转身往下坡皱,我半晌没缓过神儿来,这结束的有些太仓促太平静了吧,我以为至少还要经历一场男鬼复仇、妮儿拉着我的大腿不肯撒手的戏码,但是......
“八斗?”
沈苏拽了我一把,不确定的问道。
“没事,他们都走了,咱们收拾一下也出发吧!”
满天云雾散开,阴森之气消退,空气都变的轻松起来。
“八斗,你这桃木剑不一般啊,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么厉害的宝器!”
“你也很厉害啊,我没想到你能避开那女鬼的攻击!”
这次我说的话是诚心实意的,不带一点贬损。
“哈哈哈,我跟你说啊,我小时候跟爷爷到过甘肃的一个小村子,因为有村民说那村子里有元朝时候的官墓,爷爷做为省里考古研究的专家便被邀请一起前往,我就跟车一起去了。”
可能是我刚才诚心诚意的夸奖,让沈苏心情愉快起来,两个人一边走她跟我讲起了小时候的事。
“公出还能带孩子?”
“怎么不能啊,我从小就是在博物馆的家属院里长大的,那些考古的叔叔阿姨都是爷爷的熟人,算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我爸妈走的早,爷爷工作又忙,所以只能把我带在身边。”
沈苏提到自己的爸妈很平淡,语气好像是陌生人一般,只有在提到沈老爷子的时候语气才是愉快亲切的,不过以我和沈苏目前的关系,有些话还是不能问。
“那次我跟着爷爷去的村子很偏僻,只有二十几户人家,晚上就住在报信那个村民的家里,结果,还没等爷爷他们动身去找墓,那家的老太太就没了,大半夜的屋子里就闹开了。”
我们两个人说着话,脚下却是没停。
想想也是,家里还有寄宿的客人,自己家的老太太又没了,肯定要『乱』套,不过我知道这肯定不是沈苏要说的重点。
“那老太太的尸体不知道怎么被只耗子给碰到了,大半夜的就闹了个诈尸,穿着一身黑漆漆的装老衣服在屋子里『乱』蹦,只要挨上人就动手掐脖子,我们一行同去的李阿姨就差点没被老太太掐死,可是那村民最为孝顺,不忍心伤了老太太的尸体,只能任由老太太的尸体折腾。”
诈尸这事儿不稀罕,我小时候也遇见过,不过还没等那尸体活泛起来,就被当时还是王老头儿的师父制服了,任何打人毁物的事儿也没发生。
“再后来,那村民将屋子锁起来,任由老太太自己在屋里咋呼,不过,考古队里有懂这行的人说,老太太的尸体要是不制服住,天亮沾了光就要尸化变僵尸的,到时候就是想制服也制服不了了。”
“你不是要说,那老太太最后是被你制服的吧?”
“这你也能猜的出来?”
我翻翻白眼,这丫头说了一大通原来就是为了彰显自己的丰功伟绩,不过看她那得意的样子,我也实在不忍心泼她的冷水。
“能看出来!”
顺杆爬吧我就,好话谁不爱听,女人更是如此。
“哈哈,八斗,认识好几天了,你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我说来说去其实就是想告诉你,不要再担心我拖累你了,我能够自保,如果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你只管放心的战斗,不用顾忌我,更不要有什么拿命换命的心思,你的命我的命都是一样的,没有谁应该替谁去死!”
沈苏突然正『色』起来,语气严肃而认真,一双宛若星子一般的眼眸定定的看着我。
突然觉得心中的某一处,似乎有一颗种子在破土而出,带着强悍的对生命的的渴望,极力的向上,向上生长。
后背上图腾好像活了过来,在皮肤下面来回的翻腾,搅动四肢百骸微微发颤,脊背有些发麻,头皮的最上方好像被尖刀割破了一个血口,山风带着不知名的东西疯狂的涌进去。
眼前沈苏的容貌变的有些模糊,渐渐的视野中只剩下一双眼睛在发光。
这是什么情况?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恐惧过,哪怕是在暗无天日的墓室下,也不曾如此。
虽然,从知道自己后背上有血咒存在的那一日起,就做好了死去的准备,但是囡娃的死对我的触动真的很大,要死我也希望自己能够明明白白的死去,而不是连意识都模糊,连身边发生了什么都一无所知。
现在,我就像是一只被人抓在手掌之中的木偶,生死难如自己所愿。
“八斗,你怎么了?你听到我的话没啊?”
沈苏冰凉的小手覆上我的额头,身后奔腾不休的热流突然像是受了惊吓,顿时消失无踪,眼前的视野重新清晰起来,头顶上不知道是不是真实存在的裂口也似乎愈合了,再感受不到任何风丝涌动的痕迹。
但我心里清楚,刚才的一切肯定不是幻觉,血咒已经在发作,刚刚不过是前奏而已,真正的暴风雨恐怕很快就要来了。
“没事,就想着你的话呢,我是老爷们,到啥时候都得冲在前面,这一点你怎么说也是改变不了的!”
我不仅是个老爷们儿,还是个随时都可能发疯变成行尸走肉的老爷们,用这样残破的半条命换沈苏,我是半点迟疑也不会有的。
“刘八斗,你脑袋是榆木疙瘩啊,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别总是那么眼看人低,关键时候咱俩谁保护谁还说不准呢!”
沈苏翻脸比翻书快我早就领教过了,刚才还笑嘻嘻的跟我讲自己小时候勇斗诈尸老太太的事,还豪情万丈的说不要替她去死,现在转眼就骂我是榆木疙瘩了,唉!
刚才短暂的意识模糊让我的心情低沉下来,也没心思再和沈苏斗嘴,自顾自的往耗子崖的方向快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