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你自己去看呗!”
“师哥,八爷,我不想拖累你们了,这次我还是自己选择了!”
“静玄......”。
“小玄子......”。
我和鲁文同时惊叫出声,但还是晚了一步,我的薄刃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静玄的手里,此时,这把薄刃刀笔直的刺入了他的胸口,这孩子是存了必死的心,这么虚弱的身子,竟然把薄刃刀全部刺了进去,正中心口,不偏不倚。
一大股血顺着他的嘴角淌下来,虽然满脸都是黑『毛』,但这血仍旧红的刺眼,将那些黑『色』的绒『毛』打湿,湮没。
“小玄子,你这是干什么,干什么啊,师哥说了你会好起来的,你为什么不相信师哥,还有八爷啊!”
鲁文再也控制不住,一把将静玄搂在了怀里,眼泪顺着眼角滴落下来。
静玄靠在鲁文的怀里,眼神很快的涣散,他伸出手,指着西北的方向,手指在阳光下好似透明。
“那儿是......纳兰河,师哥......我想去看......”。
“我们去,师哥答应你,一定带你去看纳兰河,小玄子,你别睡啊,会没事的,你不是想看纳兰河吗,那你就别睡啊,现在纳兰河的水肯定结冰了,师哥去看过啊,那河很宽呢,水特别绿,特别绿,就像咱们檀云门后山上的猴尾巴草......”。
“真好.......。”
静玄的手啪的一声从刀把上垂落下来,落在冰面上,明明很轻,我却觉得脚下的冰层被震的摇晃起来,甚至整个身子都跟着晃悠。
看着这个只有数面之缘的少年,羸弱的身子倒在鲁文的怀里,满是鲜血的嘴角上扬着,好像这不是一场死亡,而是一场愉快的旅行,或者是新生。
“师弟!”
忽然,鲁文仰头对着天空大喊了一声,声音撕心裂肺,穿透云霄,回音震『荡』山野,两只不知名的大鸟从天上飞过,听到鲁文的喊声,翅膀扑闪着险些掉下来,回过神之后慌慌张张的飞走了。
我的嗓子有些发紧,天命难违!
我以前不怎么信命,总不相信自己的命运会在手心的那几条线上,可是经历这么多,除了命,我真的找不到更好的解释,在我身边的人,几乎都没什么好下场,那些兄弟是,何静是,刘小八是,如今就连跟我没有太多交集的静玄也是。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扫把星?
看着鲁文,瘦削的脸上惨白一片,泪水好似清流挂在眼角,在严寒中很快被凝固成了一小串冰溜子。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喊了一声之后,鲁文就像被抽干了力气,抱着静玄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任由凛冽的山风呼呼的吹过来。
我站在他们的旁边,身子迎着呼啸而来的山风,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为这师兄弟二人做些什么。
“八爷。”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终于响起了声音,但是无比的沙哑,等我回过头的时候,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嗓子眼儿,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眼前的鲁文,乌黑的头发竟然雪白一片。
下雪了吗?
没有呀,是我的眼花了吗?
我『揉』『揉』眼睛,眼花也不是没有可能,现在视线所及之处到处都是寒冰,患上暂时『性』的雪盲症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即使我把眼睛『揉』的已经吃痛,鲁文的头发仍旧是雪白一片。
我听过白『毛』女的故事,但那也是被困深山几年之后的事儿,而且是因为不见光,常年不吃盐造成的白发,而鲁文,不过几十分钟的时间,就是一夜白发也不会如此啊!
“鲁文你......”。
我动了动嘴唇,到底话还是卡在了嗓子眼儿,你怎么会头发都变白了,或者人死不能复生,鲁文你节哀顺变,我经历过至亲之人的离世,所以知道,这些安慰都是苍白的,都是站在旁观者角度上的善意的客套话,如果真的能那么轻易就想得开,那这世上还真是少了不少悲剧。
“八爷,就把小玄子先埋在这儿吧!”
虽然乌发变白,但是鲁文的情绪却是出乎意料的稳定。
“还是带出百草沟再说吧!”
这里毕竟是野兽经常出没的地方,如果埋在这儿,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被野兽刨出来,这孩子生前就没过过一天舒坦日子,死了要是尸骨再不得安宁,就是我也于心不忍。
“还是就地埋了吧,等从昆仑山回来我再来接他......”。
鲁文的语气很坚定,似乎已经做好了打算,静玄是檀云门的人,也是鲁文的师弟,怎么安排后事鲁文的确比我更有发言权。
“鲁文,昆仑山我自己去吧!”
我在心里斟酌了一下,最终还是咬咬牙说了出来。
“八爷,你这是小瞧了我鲁文,还是小瞧了静玄,既然我们一起出来的,就断没有中途退出的道理,如果小玄子还在,这也会是他的选择。”
鲁文说这话的时候,伸手给静玄整理领口,随着静玄死亡时间越来越长,他身上的那些黑『毛』开始慢慢的变淡,最后竟然消失的干干净净,小脸再次回复了白净,但嘴角的血也越发的刺眼,一双赤红『色』的眼睛已经闭上了,睫『毛』很长,在眼睛上投下一道小小的暗影。
他是真的安心赴死的,所以很安宁,到死笑容都还挂在嘴角,而且我也从他最后的话里才知道,他十六岁了,正是一个人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美好的如同九月的艳阳,美好的如同初春的玫瑰,只是他来没来得及享受这一切,就凋残了。
鲁文话里的选择两个字刺痛了我,因为这话静玄自己也说过,早在他知道自己身上的尸毒已经发作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了选择,所以不动声『色』的将薄刃刀从我的身上拿走。
这是个决绝的孩子,也是个一心为人的好孩子!
他知道,如果他不死,我们必然会走回头路,如果他不死,就必定会成为我们的负累,所以,他用自己的死成全了我们。
“好,那就葬在这儿,到时候我们一起来接他,去看纳兰河。”
云岭山地志上有个并不是很起眼的地方,流经云岭山的第七道弯梁,据说是条发源于澜沧江的河流,曾有人将此河比喻成诗人纳兰『性』德,因此得名纳兰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