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醒来睁开眼,暖烘烘的阳光铺满了一被子。
姐姐伏在姑姑膝上,正被察看伤势。居然也好好说话了,姑姑问她,还疼得很吗?
她说,好多了,不碰就不是很疼。
只是过了一夜哟,昨晚还疼的瑟瑟发抖。
这身体素质真是皮实耐造。
我突然有点心酸,姐姐可是个小老虎啊,如今也被驯成了这样。她能把人扇飞的大虎掌呢?她一蹦三丈高咬断敌人脖子的武力值呢?都被抬走了?
姐姐察觉到了我的怜悯目光,虎目灼灼瞪了我一眼。
又马上收转目光,老实接受上药。
哎嘿,这倒有点暂时藏拙的意味了,我有点放心了。
笃笃。
响起了两声敲门声,紧跟着陈尚食带着小九尾大大方方进来串门子,还拎着个小食盒。
“瞧这一家懒虫,日上三竿了还在床上。你们的早食我也顺带手拿过来了,不用再跑一趟了。”
姑姑把姐姐推进被窝,笑着下地接待:“嗐,年十七就要全天当值了,还能睡上几天懒觉呢。”
小九尾口牙伶俐撒娇卖痴:“哎唷,再有几天我们也要上书堂了,阿娘您得带我们出宫玩一趟,看看上元灯会才好。”
陈阿姨一捏她的小脸,“你这孩子。”
又目光闪烁的看向姑姑,带着属于八卦的专有表情:“昨晚上你打孩子了?我在前头都听见俩孩子哇哇大哭。”
姑姑点头,手上忙着烹茶。
陈阿姨嘴角一咧:“不会是因为乐公主的事吧?啧啧啧,你说说,好生生的开着老鼠会,人怎么就掉进水窟窿呢!一整夜了,外头都乱成麻了,咱们这些不当值的都在寝所藏着呢,没人敢出去触主上霉头。”
我穿衣下地,接过茶杯,亲手给陈阿姨端了过来。
你家红红嘴利,我也不差。
于是我声音一软:“阿姨,我们挨打还不是因为红红。红红跟姑姑说我们往旧宫城去了,其实就是想找百事通买点宫外的小玩意。结果弄的可真好,非但东西没买着,还叫姑姑误会了瞎担心一场。”
陈阿姨一咂舌:“唉哟,原来是这样呀!我家这个死丫头,你瞅我怎么拧她。”
说罢,装模做样的在小九尾胳膊上一捏。
小九尾一哼,不情愿地摇晃着身子,就像摇着她失去的九条尾巴一般。
姑姑打开食盒,把早食在桌上摆好。
有板栗粥,豆沙卷,并几样时鲜小菜,破天荒的多了道金银夹花,惹得我登时胃口大开。
几人围坐一桌吃早饭的时候,红红看见姐姐艰难就坐的样子,嘻嘻一笑:“乔乔看起来一点事儿都没有,容容倒是屁股开花了~”
我的怒气腾地上来,更替姐姐尴尬。
姐姐反倒自若的搅着粥碗,淡淡瞥着她:“你少挑拨离间了!我们两姐妹之间不用计较这么多。”
红红立马反击:“嘿,事实还不叫人说了!”
正要吵起来,两方大人赶紧劝架,你们几个小的是怎么回事?近来怎么总是拌嘴呢?安生吃饭!
是啊,最近总是拌嘴呢,也许大家都越来越大了吧。
下半晌时候,姐姐趴在床上养伤,我问姑姑讨了些零钱去茶膳房给姐姐买牛肉干。
卖货的嬷嬷很好,给我装了满满一油纸袋子,都快溢出来了。
还分为五香味和麻辣味,都是姐姐爱吃的。
封好了口,我紧紧抱在怀里准备回去。转身的功夫看见前边柜台站着个熟悉的人影,诶,是大白兔!
我提溜溜跑了过去:“白姐姐!”
她惊讶一转头,看见是我笑了:“是乔乔呀,三个月没见长高咯。”
我见她买了一兜子黄桃罐头很是好奇,“白姐姐怎么突然喜欢吃这个了?”
她兜好东西,牵着我出了门,小声说着:“我的事你们应该都知道了吧,近来改了口味,总想吃些软软甜甜的。”
说着话,她突然站住了。
五官皱了皱表情复杂,然后泛起一抹温情微笑告诉我,“这小东西又踢我了。”
我捂嘴窃笑,“小白兔可活泼了,还是个爱哭鬼呢。”
“咦,你咋知道?”
“嗯……,我猜的呗。”
见这会子庭中没什么人,便拉着她到角落凉亭坐下。
“白姐姐,你的假期批下来了吗?”
她呼了一口气,秀逸的脸庞泛起愁容:“你也知道我并不在尚书局。你娘虽说帮着找了尚书大人,但到底不是我的直属上司,并不好跨局司行事,恐怕还有的一阵折腾呢。”
我一歪头,主意飘过。
“也许有个巧宗儿。”
“什么巧宗?”
“未必要出宫暂避呀,宫里好些冷僻地方有闲职呢。只不过没什么油水,所以都不爱去,只剩些粗笨的,或者老弱。”
白姐姐眼中泛光:“我倒真没想到这儿,那比方说?”
【比方说我的昙园呀!】
耳后突然传来了一句话,吓得人心鼓咚咚。
回头看去却不见人。
我四面找着。
【在这儿呢,在这儿呢~】
哪儿呢?
我站起身循声而视,大跌眼镜地发现说话的人原来在凉亭盖子上,正耷拉个头下来。
……
这要是半夜得吓死人。
太神奇了。
啥人都有啊。
“喂,你是谁!凭什么偷听我们说话!”
他从亭盖上跳下来,顺带掰掉了两块瓦……
趔趄落地后拍了拍满手的泥灰,理了理他的乱发。
其实发质好的很,就是发型乱,不但学着道士仙人梳披发,鬓角还留了两条长须,自以为有多飘逸出尘呢~
扫视两眼确定了,这是个消瘦颀长的中年男人。
瘦到脸上就剩一层皮,衣襟更是歪歪扭扭。
狂狷不羁到有些癫狂的地步了。
他一卷袖子,指着我斥道:“小臭丫头,谁偷听你们说话了!明明是你们打扰我的工作!”
我不服顶上:“你什么工作!爬高上低吗?”
他一推鼻子哼道:“本人乃是昙园园主,负责四处搜集奇花灵草供上头观赏,所以说,我爱爬哪儿就爬哪儿,爱上多高就上多高!”
我凶得很:“那你爬紫宸殿去吧!那里最高,也最容易上天了!”
他一张嘴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要出来,可见笑点极低,又或者是个许久没有快乐过的人。
“嚯嚯嚯嚯嚯,爬紫宸殿确实容易上天,刚走近一步就被侍卫剁了,啊哈哈哈!!!”
太惹人不耐烦了。
我压掌叫停。
这时想起我们刚才说的话其实并没有暴露最关键的信息,便准备拉着白姐姐离开了。
“不许走!”
这男人呛着气儿把笑声咕咕咕吞进肚中,胸口再吨吨吨地震上几下,笑容始才完全平复。
旋即一叉腰摆出威势来:“谁叫你们走的!踩坏了我的昙花苗,可是要陪的!”
我也叉腰:“啥时候踩坏的?”
他一指:“喏。”
我低头一看,白姐姐的鞋底确实粘着一根草……
那也不能认。
“这就是普普通通的小草!”
他一步跳过来捏住我的后颈皮,直接把我给提了起来。现在的体重哪里能经受起这个,疼的我吱吱咛咛。
白姐姐赶紧劝。
“好啦好啦,这位郎君,小妹妹不懂事,您不要弄疼她了。一根苗子多少钱?我来赔!”
“赔?本园主花费三个月时间才找到了这么一株新奇的,最低一百两!不过现在正好缺了个得力助手,你看看要不要拿人抵债。”
“您的昙园要是真的缺人,我这就自请调入,只是我也不会侍弄花草呀。”
男人听了这话才一丢手,把我扔了下来。
我揉着冒烟的后脖颈,狠狠的看向了他,记住了他!
他这个时候居然变得正经起来,用上司的口吻对白姐姐说道:“不用你当花把势,园中少的是烹茶点灯的驱使。”
白姐姐很是激动:“这正是我素来的差事!我本是内廷的二等宫女!”
“好,既然如此,你便与我同来。”
男人在前引着路,又侧目对我说道:“小不点回家。”
我不放心的看着白姐姐,她倒很是欣慰的对我摆了摆手。
瞧两人的架势,像是上哪儿细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