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发静谧了。
午夜时分,本是四野尽喑,万籁俱静。但位于柏林市区的某幢建筑依然灯火通明,乐声悠扬。在该建筑的某间宽敞房间内,数盏巨大而奢华的水晶吊灯从穹顶散发出耀眼光芒,将此处映照得亮如白昼。
“我谨代表大日本帝国,再次感谢各位嘉宾的光临,参加‘满洲事变’八周年庆典!【120】”日本驻德大使大岛浩身着笔挺的日本陆军礼服,将各种勋章精心缀饰于绶带上,高举盛满波尔多红葡萄酒的高脚杯,以流利而洪亮的德语朝台下所有的盛装男女高嚷道,“日独两国友谊万岁!”
话音刚落,众多镁光灯接连扑闪,那些已跻身德、日政治、经济界高层的显贵们皆仰首抬臂,齐齐朝台上的大岛浩高举手中的酒杯,高声应和——
“友谊万岁!”
“日独友好板载!(板载,日语“万岁”之意)”
骤然间,交响乐声越发高昂激扬,阵阵欢呼如浪涛般震耳欲聋,此起彼伏,一并将会场气氛推向至**。觥筹交错后,衣饰光鲜的女人挽着一身西服或军方礼服的男子们,乘着酒兴在场中央翩跹起舞。
不多时,一名扎着领结,身着灰黑色西服的青年迈入会场,步履轻快。该男子虽面有倦意,但眉眼间分明洋溢了喜悦之色。他靠近某个正以纯熟的英语,与瑞典公使谈笑风生的中年男子,朝其僵硬地弯下脊背,郑重道:“加藤大人,请恕在下叨扰您的公务。现有一件要事务必向您禀报。”
加藤义男忙与瑞典公使鞠躬相别,斜瞥了那青年一眼,懒懒开口:“谷口君,究竟什么事让你这般兴奋?难道我大日本皇军已彻底攻占支那了?”
那被唤作“谷口君”的青年辗然一笑。他名为谷口久之助,本是日本驻芬兰办事处的商务随员。由于业务出色,三天前被任命为日本驻德大使馆三等秘书。他以一口有着关西腔的日语朗声回应:“承蒙加藤大人吉言,目前支那政府龟缩西南,近一半国土已落入我帝国掌中。吞并且灭亡支那,指日可待!”
“当然!”由于酒精的作用,加藤义男已然微醺,语声不掩讥讽,“我大日本皇军现已成功占据支那东北、华北与华东等区域,可谓一路所向披靡!可笑如此时局之下,支那军竟毫不齐心协力,与我为战,反而派系林立,互生嫌隙——区区一支桂系军,便敢听调不听宣,与中央军分庭抗礼。难怪两年前的南京会战中,那些看似武装精良的支那军获悉‘撤退’的消息后,居然各个逃得比兔子还快,将几十万名支那猪拱手让我军杀得酣畅淋漓!军人的天职首先是什么?不是开疆扩土,更不是劫掠民财,是保护供养他们的国民!那些连自己的国民都无法保护的废物,有什么颜面与我大日本皇军较量!?”
注释:
【120】即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变”,被中华民国政府视为“国耻日”,日本称“满洲事变”,史书又称沈阳事变、奉天事变、盛京事变、柳条湖事变等。该事件爆发后,中日矛盾进一步激化。日本国内则主战的日军军部地位上升,国会、内阁总理大臣影响力下降,导致日本走上全面侵华的道路,相关情况详见文中第二章第二幕《峥嵘》。史料参考维基百科、《邵元冲日记》,上海人民出版社,1990年10月出版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