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停下来。
因为夜晚而更显黑暗的小巷里,素香拼命地迈着步子奔跑,无需回头,她只要动动耳朵就能听到那异样的风声紧随其后,是某种能飞的精灵紧跟着自己的声音。
不能停下来,她不断这么告诫自己,后面的精灵带着强大的压迫感,如果停下脚步,她不知道自己会面临怎样的结果。
然而不知道是自己过于疲惫还是追踪自己的精灵速度过快,仅仅迈出几步的时间那精灵的阴影就将素香笼罩了起来。
晃晃斑心中产生了一丝恐慌,之前明明利用人群掩盖住了自己的身影,为什么在如此短的时间就追上了自己?
那阴影越来越大,似乎是那只精灵从高空俯冲下来,他掠过已经开始慌乱的晃晃斑旋身拦在了前方。
借助月光,素香能看清那只转过身子的精灵的外貌,这让她不由得暗自吃了一惊——眼前不是那个带着治安官帽子的首席天鹅。
而是在旁边大声指认自己是小偷的何雨柱。此时他最中间的那个头正饶有兴趣地盯着自己,但那无神的双眼却让素香反感不已。
“你、你是谁?为什么能这么快得追上我?”
素香开口时才发现自己在不停颤抖,来自面前精灵的强大威压让她本能地产生了不可抑制的恐惧感。
“诶呀……那是因为,光是无处不在的。而有光的地方,就会有影子。光影遍布各个角落,没有它们触及不到的地方,没有它们追踪不到的东西。”
何雨柱用其中一个头挠了挠那个有意识的头颅的下巴,仿佛是在思考一般,却又讲出了很多意味不明的话,随后,他停顿了片刻,朝素香露出一个不明所以的笑容。
“那么你猜,我是光?还是影子?”
“……哈?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素香摸不着头脑地嘀咕了一句,她尽力压制住自己的恐惧感,侧过脸看了看后方来时的路。就在刚刚看到对方眼神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与对方对峙是毫无胜算的。
唯一的方法或许只有与对方周旋找机会脱身,因此她必须确定好周围的环境。
“不打算猜一下吗?虽然猜对了也不会有奖励,但是我还是可以尝试着振臂高呼‘BINGO’来助助兴的~”
何雨柱在清冷的月光下微微一笑,那单薄的笑容中蕴含着的东西只有寒意,“说笑的,虽然也不全是笑话。不过你却一直绷着张脸,这么不给我面子我可是很难堪的。”
“……”
恐惧激发出来的本能告诉素香这时还是不要随意搭话比较好,对方看起来太过诡异了,还是尽早摆脱比较好。这么想着,她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对方,缓缓地挪动着步伐向后蹭去。
“别跑呀,小鬼。”
在她刚退后了一小步的距离的瞬间,那只何雨柱就察觉到了她的动作猛地缩短了他和她之间的距离。
素香的视线猝不及防地撞进何雨柱中间的头那黑漆漆的双眼,一股寒气迅速包囊了这只小晃晃斑,让她被强大的气场压迫地动弹不得。
“无趣,真是无趣。本来看你有能背负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的灵敏步伐和那不可思议的能捕捉到我的动作的耳朵,所以对你产生了很大兴趣,没想到只是个无趣的小鬼吗?”
何雨柱在空中盘旋了一圈,随后又迅速逼近上下看了看素香,“不过呀,无所谓,无所谓~只要你愿意投靠我的话,我可以把你训练成有趣的玩具~你觉得呢?小家伙,你喜欢光?还是影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素香压低了声音,借此将自己语气中的恐惧压下以防对方捕捉到自己的心绪,她抖了抖耳朵,猛地皱了一下眉。
“刚才那只电萤虫也是在劝导你和他一起旅行吧?你看起来无依无靠,是孤儿吗?既然如此,你一定很想要依靠,刚刚那只电萤虫的话,你心动了对不对?”
何雨柱的话一下子戳中了素香的心,她猛地抬起头,看见空中逆光而立的何雨柱,那隐藏在阴影中的脸上,血盆大口扭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但是他始终是在光明下行走的人,而你早已沾染了黑暗。那深入骨髓的黑暗是抹不掉的~你只会染指光明让他也深陷污浊之中。”
“什么……”
“流浪的孩子,可悲的小草~”
何雨柱粗狂的嗓音好像是乌鸦头头的低吟,他似乎很开心,咧开嘴唱着这意味不明的歌谣。
“会被践踏,会被折断;没有光芒,没有希望;不如坠落,沉入泥沼……你知道这首歌吗?在‘红宝石渡口突袭事件’之后,这凄厉的歌就一直在流离失所的孩子们口中不间断地响起呢。”
虽然何雨柱粗鲁的嗓音几乎掩盖了他哼唱的调子,但是素香却在触碰到某一段旋律的时候愣了一下,她有一种隐隐的熟悉感,她一定在哪里听过这首歌。
但是对于何雨柱提到的什么红宝石渡口,她却没有一点印象。
这次的话题总算吸引住了幼小的晃晃斑,她想要逃跑的心情收缩了一些,但还是有点不安地用脚蹭着地面。
正当她微微抬起眼睛,鼓足全部的勇气想要询问何雨柱时,一个迅捷的蓝色身影从何雨柱旁边的巷口闪出,狠狠地撞向了前面黑暗的巨兽。
素香能听见一声凄惨的哀嚎,这乌鸦头头一般的沙哑嗓音毫无疑问是何雨柱发出来的,她咽了咽口水,发现眼前一只有着蓝色花纹、长着长长耳朵的精灵取代了刚才的何雨柱。
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她隐约记得这种精灵,是从一个讲述公主和勇士的童话故事中听来的,似乎是被叫做仙子精灵。
不过与故事里的以粉色为主体的描述不同,眼前这只仙子精灵是蓝色的,只有好似缎带的末端有一抹粉。
此时如果无视眼前仙子精灵轻蔑甚至有点愤怒的眼神。
晃晃斑还是能从对方端庄的姿态以及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柔和光芒的优美外表中感受出一丝与故事里描绘的公主相同的美好感,但是在下一刻,一切都被粉碎了。
“混账,你在这浪费什么时间。”
那只仙子精灵向着何雨柱略一挑眉,清冷的男声夹杂着满满的不屑,甚至还能感到一丝唾弃感。无论是性别还是性格都远远偏离了素香的想象。
不过听他说话的内容,似乎认识这只何雨柱,搞不好还有和他一伙的可能……素香更加地戒备起来,她的心脏疯狂跳动着,几乎要脱离自己的身体。
“嘶……嗷嗷嗷!!!”
那只何雨柱只是抽了口凉气就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惨叫声,仙子精灵厌恶地皱起眉头退后一步,用缎带似的触角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看着何雨柱捂着被自己撞到的地方到处乱撞。
“吵死了,给我闭嘴!你想让我再来一招【巨声】堵住你的嘴吗?”
仙子精灵不满地吼了一句,挥舞着的触角迅速收拢打了个叉,似乎是想让何雨柱停止叫喊。
“什么?!还来,你想杀了我吗?”
何雨柱哀嚎了一声,但还是乖乖的住了嘴,非常委屈地小声嘟囔道,“大哥,你可是妖精皮肤的特性,连【电光一闪】都超痛了,再来个【巨声】我就要一命呜呼了……而且那会引来人吧,我们不是要低调行事吗?”
“你知道我们在低调行事啊,那你知不知道我们也在赶时间?”
仙子精灵猛地将触角指向素香,“和一个小鬼头叽叽咕咕半天做什么!要不是听见你那难听地跟被掐了脖子似的歌声我都以为你又跑哪鬼混去了,你个!”
“诶哟,就算我真的脑子不好,你成天这么损我我也会难过的。”
何雨柱眨了眨眼睛,显得一副失落的样子,“我这不是看她不像这里的人,所以稍稍对她进行了一点猜想嘛,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如果她真的是那次事件的幸存者,那我们可就是元凶了。”
“闭嘴,那只是计划的一番,你对它有什么不满就去跟上头说吧。”
仙子精灵闭上眼睛冷冷地回应了一句,随即又睁开,那粉色的眸子平静如镜,只是声音仍然带着一丝焦躁和厌恶,“好了,闲事搁一边,你找到你那个该死的钱包了吗?”
“钱包?哦哦,我差点忘记了。本来不想亲自追过来的,但这里的警察真是太没用了,竟然会被一个小鬼甩掉。”
何雨柱左手的脑袋猛地发出了咬合的巨响,他转过头看向素香,脸上依旧是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那么,小鬼,请把我的钱包还给我吧。”
“钱、钱包……”
从何雨柱追上自己之后的一系列对话早已让素香陷入混乱之中,再加之刚才他和仙子精灵的谈话似乎也蕴含了什么错综复杂的东西。
仿佛让一无所知的她陷入了巨大的漩涡之中,直到恶系的精灵提到了唯一自己清楚的东西,她才从恍惚中醒来,但口气依然十分迷茫,只是平庸地叙述着事实,“它不在我这。”
“不在你这?可那只盖盖虫小鬼可是很明确的告诉我是你偷了它哦?”
何雨柱似乎终于认真了起来,他垂下眸子,脸色阴沉,一旁的仙子精灵也挥舞着自己缎带一般的触角朝自己伏下了身子,“不说实话的孩子,可是很容易死掉的呢。”
是那家伙吗?终于清醒过来的素香立刻意识到自己被加害了的事实,她微微蹙起眉头看向前面的两个精灵。
施加着可怕力场的何雨柱和刚才使出了强力一击的仙子精灵,很显然都是不好惹的主,说谎恐怕只会致自己于死地,但是说实话……
只能拼运气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了吗。
“确实是我之前偷了它,但……”
素香咽了咽口水,她刚准备全盘托出,就感到身后亮起了一股强光,紧接着是羽翼拍打的声音从空中落下,宽大的白色翅膀很快就出现在视线中并回拢,狠狠将自己压制住。
“抓住你了,小毛贼。”
出现在素香身后的首席天鹅冷冷地说道,此时他头上的治安官帽子已经换成了探照灯,他向眼前的两只精灵弯下脖子示意。
“我不太适合在夜晚行动,因此需要借助点工具帮助,姗姗来迟真的很抱歉了,在此对为我引路的仙子精灵先生表示诚挚的感谢。”
“呵……”
仙子精灵开口便是一声冷笑,紧接着却被何雨柱拦在了身后,素香似乎能感觉被挡在后面的那只精灵翻了个白眼。
但她只能透过牵制着自己的羽翼缝隙看到何雨柱朝警官咧开的笑脸,那恶魔般的微笑似乎也正威胁着自己。
“不要紧的,我们也只能暂时牵制住她,全靠您才能制服这个小。”
何雨柱说道,“而且,她刚才也承认了自己的罪行,现在也算是人赃俱获了吧?”
“是的,两位先生。我们一定会给她应有的惩罚。”
首席天鹅卷起翅膀给素香戴上了手铐,这冰冷而又沉重的触感终于让素香反应过来自己的自由被这铁制的东西束缚住了。
然而她此刻只有茫然,她虽然一直听着在黑暗中游走的人们讲着铁牢的可怕,但始终经历着不知饥饱、在生死边缘游走的生活的她在面对这一刻的一瞬间却一时没了主意。
除了被夺去自由让她感到被虫噬一般的不适感外,她竟没有一丝恐慌。
直到她在被首席天鹅的推搡中转过头,瞥向何雨柱的那一刻。
那个恶魔从身后拿出自己所熟悉的那个被抢走了的钱包,带着诡异的微笑对自己轻轻做了嘴型:
【这是,交易。】
那一刻,她才真正的感到了寒冷,比孤寂的夜晚还要透彻骨髓。
在流离失所的生活中挣扎着的素香,第一次能够安定下来,却不是在自己所向往的、流萤所说的那种温暖的、能够互相扶持的街头艺人的生活中。
因为一直以来小偷小摸的行为被揭露出来,等待着她的是在冰冷的牢房数个月的生活。
那一年,她十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