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将那抹影子投在墙上,倾斜,随后拉长,似是三个头的怪物贪婪地张开血盆大口,而中间那个头的表情极为诡异。
仿佛那微笑中都蕴含着邪恶与黑暗,在石造的面板上扭曲遂而破裂成展开的翼翅。何雨柱轻轻拍打了一下背上的羽翼,缓缓地飘浮着隐入这条深巷。
“你交代给我的事情,我办妥了。”
他带着诡谲的笑容朝黑暗深处说道,沙哑的声音在喉咙的震颤下仿佛威胁的低吼。有一个小小的影子在墙角蠕动,随后应声而出。
露出自己蓝色的外壳——来者正是在这个区域颇为着名的混混头子,也是之前欺负素香的那只盖盖虫。
“诶呀,这么快就处理完了吗?”
一改当时欺压素香的那种强硬恶劣的态度,盖盖虫讪笑着向何雨柱微微弯下腰,“真是由衷的感谢您,大人。”
“我说,你这么恭敬的态度我可吃不消。”
何雨柱挑了挑眉,“我们只不过是平等的交易,帮你除掉你看着不爽的眼中钉,然后你要帮我一些小忙,就这么简单,比起‘大人’之类的称呼,我更希望你将我当做一个平等的……我想想,生意人?没错,一笔交易,就像经商一样,我希望你这么对待我,小家伙。”
“您这么说的话,自然。”
盖盖虫微微一笑回应道,他伸手从背后的包囊里摸索了几下,然后取出一张图纸递交给了何雨柱。
“那么按照约定,这是我们进行走私的暗道结构图,这些暗道从楠星延伸,打通了整个白城甚至越过国界,有了它的话,你们想做的事情应该就会简单了吧?”
“哦?相当爽快嘛。”
何雨柱打开那张图纸,让它有些破损的表面接住盈盈的月光,他粗略地瞄了一眼,露出满意的微笑。
“真是详细,而且没想到竟然连通了那么多地方,看来你们这些在地下活动的精灵也付出相当大的努力了呢。”
“这是自然,有很多东西在这北方城市中是获取不了的,所以需要依靠它作为边境地带的优势朝国家外部伸手,自然,也有一些好东西我们会朝外部运输。”
“朝其他国家?”
“不止,还有一些不属于任何国家的部族,夹杂在各个国家之间的空白地带。多是些老实人,文明也不像我们这么发达,不过很好骗。”
盖盖虫耸耸肩,向何雨柱解释道,“总而言之,为了这样那样的东西,我们在白城各个地区都有建立这样方便的通道,在那些自大而又讨厌的治安官眼皮子下悄无声息地进行我们的活动。”
“确实是很方便的东西,悄无声息地潜入而后又离开。”
何雨柱眯起眼睛,似乎是诚心诚意地称赞着,然而下一刻他周围的气场就阴冷了下来,这恶系与龙系的精灵再次睁开眸子,毫不掩饰其中溢满的杀意。
“不过,这么重要的东西却轻易地交给我,可信程度是多少呢?”
“……”
那杀意仿佛肉眼都可以察觉,磅礴而又厚重地充盈在周围的气场里,盖盖虫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双腿有些发软了。
“大人如若不信,我可以带你去进行核实。”
思索了良久,他还是硬着头皮迎上了这股好像会要人命的戾气,“虽然确认整个白城的暗道太过繁琐,但只是楠星市内的一切我还是能帮到忙的。”
“……是吗?那样最好了,之后我会跟你去确认的,到时就拜托你了。”
何雨柱的嘴角泛起笑意,他半敛了眸子收回刚才的杀意,有些慵懒地朝盖盖虫挥了挥手。
“那三天之后我们就仍然约在这个地方见面吧,现在我还有些要事处理,你先离开吧。”
“好的,好的。”
被刚才的气势震出一身冷汗的盖盖虫在气场被收回的一瞬间跌坐在了地上,见对方似乎终于松懈下来并赶自己走人。
他赶紧应了一声爬起身来,连看都不敢看何雨柱一眼就转身溜进了通向其他地方的街道内。
注视着对方的何雨柱待那小巧而又懦弱的身影消失后才缓缓转过头,视线越过身旁的石墙看向空中的明月,柔和的光落在他的面容上,却显得格外冷峻。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有圆点一样的影子由小及大地覆盖在石墙顶端,先前那只何雨柱足尖点地,以优雅的身姿在石墙上落了脚。
他尖端为粉色的长带微微向空中扬起,随着风变幻出美丽的轨迹,此刻那副缄口不言的样子在何雨柱的眼里显得孤高而又梦幻,仿佛天空彼端的星辰一般闪烁着自己独有的光辉。
只可惜对方一开口,便破坏了这良辰美景。
“刚才为何不直接杀了他?”
何雨柱面色阴沉,他缎带一般的触角看似随意地挥弄了一下,但何雨柱却看懂了其中的含义,那是提醒自己那个作为交易对象的小虫子已经离开了。
先前与那只晃晃斑交涉的时候也多亏了这一点,何雨柱将治安官引导过来后又通过缎带暗示自己那只首席天鹅的动向,他才能有条不紊地把握住局面,和何雨柱合演了一出大戏。
不过此时对方语气中的怒意满满,恐怕说出来的话是真心实意的。
“我说逐猎,你除了每天打我以外就只有这张口闭口的杀杀杀了吗?”
何雨柱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对于那因为四溢的杀气而打破的美好景象感到惋惜,“你刚刚也有听到我说什么吧,我需要确认他交给我的这份地图的真假。”
“你觉得他会有胆量骗我们吗?他生的时候披着一副弱小的外壳,心灵却也成长为了同样怯懦的样子。要不是因为你提出的这笔交易,我连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
何雨柱下巴抬高,轻蔑的眼神不言而喻,“虫子就应该碾碎在脚底下,更何况他还是只可能会碍事的虫子。”
“既然是虫子,你又何须在意他是否爬过你的脚边留下痕迹呢?”
何雨柱笑了笑,将手里的地图收好。
“如你所说的那样,他的怯懦不会让他做出背叛我们的事情,所以大可不必担心他会泄露什么,更何况他本身就一无所知。要想让我们的人进入这座城市,只靠这张图纸肯定是不够的,我要亲自调查一番以确保万无一失,将风险降到最小……为此,那个比我们更熟悉这北方的‘白城’的小虫子尚有利用的价值。”
“你总是有自己的一套说辞,夜狩。”
逐猎闭上眼睛,微微摇了摇头。
“和你在一起行动这么久了,我依然看不透你的脑子里在想什么,你是天才,但也是一个疯狂的天才。红宝石渡口的袭击方案明明也是你提议的,被上头采纳后抗拒性最强的也是你,但是带领我们实施那场偷袭的也是你……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行动的呢?我很好奇。”
“呵,我只是因为那帮无能的谋臣没有办法才提了那么一嘴,事实上将除了翠刃国以外的势力牵扯进来我是绝对不同意的,但是偏偏要想让我们打进这坚不可摧的城墙内部就要从他们薄弱的海运港口下手,而从东域抵达这里的客船就是最好的目标,那些乘客不在本地被熟知,所以袭击他们就可以创造出伪造我们的身份并潜入这里的机会……”
夜狩叹了口气,左手的头颅猛地咬合,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如果想要夺取对方的一切,那么战争和杀戮势必会来到,但是却要卷入其他势力的无辜民众,这不是我想要看到的,但是却无可奈何……因为战争,不同国家的战争的影响远不是能限制于两国之间的。”
“驱动我的到底是什么呢?我想,应该是那可怕的愚忠吧。为了我守护的君主,我放弃了去判断事情的善与恶,将我唯一的理念更替为我的国家……我既非光,也非影子,而是被王所执的利刃。”
“还是个无可救药的中二病兼精神病。”
逐猎翻了个白眼,遂调转身子准备朝石墙另一侧前进,他的触角随着柔软的身躯弯折一并蜿蜒向上,承接住一抹清澈的月光。
“我是不知道你的脑子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但是你的癫狂和执念真是叫人害怕。”
“这样吗?”
“你自己不是更清楚吗?呼……理解你这种人真累啊,为什么我们非要是搭档不可?”何雨柱眨了眨眼睛,几乎不可察觉地轻声叹了口气,“走吧,月牙钩在等着我们呢。”
“那个古怪的讨厌小鬼也来了?老实说真不想接触他啊,光是靠近都会觉得一身寒意。”
“你自己也是一样的。”
逐猎冷冷地回应了一句,遂而跃到空中,那两条缎带微卷,似是要带走落在其上的月光一般,却在何雨柱的身姿消失于黑暗的前一刻松开,没有抓住一丁点光的坠入暗影之中。
只有一句话,空荡荡的,在何雨柱的耳边徘徊。
“我也是一样的,正所谓……物以类聚吧。”
夜狩盯着对方潜入的阴影之中,那是皎洁的月色都照不到的地方,而此时此刻,他们的欲望与野心,却正在那里悄然滋生。
并且终有一天,会肆意冒出,并席卷这整个翠刃之国吧。
长府邸的院子里,先前破土而出的春芽已经茁壮成长了起来,并且遍布了整个土地。四季鹿风伴用蹄子小心地扒拉了一下草叶。
思考着要不要做一些处理,但是一旁看出她意图的波克基古却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扬起温柔的笑容轻声说道:“不必了哦,风伴。阿宵从来都是放任这些小东西生长的,对他来说,这是这座繁华都市少有的被称作‘自然’的物品了。”
阿宵是眼前白色的精灵对市长楠宵的爱称,也是只有她能够使用的,因为此人正是楠宵的伴侣,梓实,此刻她正拍打着自己背后小巧的翅膀,低下头看那些幼嫩的草叶。
“而且等它们长得足够高的时候,在这里打滚和捉迷藏都很有意思呢~是不是呀,森舒?”
这时风伴才注意到梓实还怀抱着一个圆滚滚的小精灵,是市长的儿子森舒,那小家伙听到母亲呼唤自己,并抖了抖羽毛从波克基古的胳膊里探出小脑瓜。
滴溜溜地转了几下眼睛,认真地观察起了地面。
“草地!打滚!玩!”
小家伙似乎对新生的绿意很感兴趣,挣扎了几下脱出梓实的怀抱,兴奋地拍打着自己尚在发育的稚嫩羽翼歪歪斜斜地在空中滞留了一会。
遂而一个趔趄栽进了草地里,骨碌碌地滚了几圈,然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看到此情此景风伴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旁边的梓实也发出了小声地惊叹,两人刚要赶过去,森舒就猛地坐起了身子。
背对着两人将脖子旋转了一百八十度看向她们,头上还顶着一片草叶。
“哎呀,没事吧,森舒?”
梓实看到自己孩子的模样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正当她俯身想要摘下小家伙头顶的东西时,一抹巨大的阴影笼罩住了波克基古和地上的木木枭。
夜晚本应是寒冷的,可这阴影带来的风却是那么的和煦温暖,白色的精灵抬起头来,用爱怜的眼神看向来者——市长鬼箭羽楠宵。
这只狙射树枭正在夜幕中张开自己宽大的翅膀,并随着用力的双脚抓牢地面的瞬间收拢自己的羽翼,将自己挚爱的家人抱入怀中。
这温馨的一幕被他们身后不远处的风伴尽收眼底,尚为稚嫩的四季鹿浅浅地勾起嘴角,在内心的一份动容之中又徒生一种羡慕与渴望,让她的笑容显得有些许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