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出来玩不会冷吗?”
收回翅膀的楠宵朝梓实露出浅浅的笑容,遂而转头抱起自己还在地上有些呆呆的眨着眼睛的儿子,看到他依然顶着草叶的样子忍不住笑得更开心了一些。
用空着的另一只手轻轻拂掉了那轻飘飘的东西,然后动作轻柔地摸了摸木木枭的脑袋,“淘气的小家伙。”
“谁叫你们狙射树枭家族的精灵都昼伏夜出呢?”
梓实打趣地笑起来,挥动着翅膀从楠宵的怀里抱回森舒,蹭了蹭小东西头上的羽毛,“他还太小了,完全没法像你一样更改自己的作息,还凭着自己体内的生物钟生活呢。”
“这样啊,真是辛苦你了。”
楠宵点了点头,声音温柔又充满了关切。
“辛苦什么啊?他可是我的孩子,我要一直看着他健康成长,直到成为像他父亲那样出色的人。”
梓实将森舒举起来,借着月光更好地看清自己孩子的面容,被举高的木木枭正因为母亲的举动开心地挥舞着翅膀。
小孩子想要玩耍的心情毫无保留地展现了出来,但是他尚且没有变得坚硬的喙与羽翼却分明像他的父亲,梓实似乎能看到他光辉的未来,于是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再说,还有小风伴帮助我呀~她可比整天不知道忙什么的你强多了,在照顾森舒的事情上帮了我不少忙呢。”
想起什么的梓实转过头来到四季鹿面前,轻轻摩挲了几下对方的额头,温柔的动作让四季鹿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
梓实的面容正迎着月光,那在白色光辉中绽放的笑容显得纯洁而又优雅,还有一种温暖的亲切感直击风伴的心房。
她愣了良久,才在异样的心动中垂下眼睑,嘴角勾起同样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这是我应该做的。”
“哈哈,说得也对,毕竟我们是一家人嘛!”
梓实点了点头,轻盈地在月光下飞舞,她怀中的木木枭也挥动着翅膀想要一起,不过因为还没有掌握技巧最终只能在波克基古的怀抱中感受这份飞翔的喜悦。
风伴抬起头,看着那月亮和月下与光芒一并闪耀的精灵,突然感觉即便是这样也足够了。
这份只有他们能够并愿意给予自己的情感,化为笑容流露了出来,她暗自渴求着,祈祷着这样的景象能够长存。
后来,她想,那笑容和发自心底的祈愿——
大概就是她唯一短暂而又脆弱的幸福吧。
时光荏苒,当破土的春芽又因为寒风的凛冽而重新归顺泥土里时,秋已经提着自己的裙摆款款而至。即便气温骤降,楠星市作为翠刃国北方地区最大的城市也不会陷入萧条冷清的局面。
街道上虽然已经不如温暖的时候那般热闹,但依旧人来人往,尤其是这座被视为楠星标志的音乐喷泉的广场上。
无数的游客和艺人汇聚在这里,共同欣赏这在科技上遥遥领先的电力技术带来的壮举。
晃晃斑何雨柱迈着步子在人群中行走,她蚊香状的眼睛并没有看向广场上的任何一处,而是直直地望向了上方——那是烟青色的天空,却绽放着她许久未见了的光彩。
自由,此时此刻她正呼吸着这样的一种东西,天空中有洁白而又浓厚的云彩缓缓移动,那种慵懒而又明快的感觉让何雨柱顿生一种愉悦之情,她轻哼着调子,将视线收回到广场上。
今天是她刑满释放的日子,半年多的牢狱生活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早已习惯睡在肮脏破旧的角落吃着从垃圾桶里翻来的食物的何雨柱是完全能够吃得下监狱里的环境带来的苦头的。
然而那狭小的监牢却剥夺了她最终的东西——自由,被别人掌控和管理是她难以忍受的。
这就好像让她变为了待宰的羊羔一般,连反抗都无法做到的任人摆布。
不过刚刚脱离枷锁的桎梏的晃晃斑此时此刻还有一些迷茫,如同突然暴露在光下的老鼠一般手足无措。
于是她漫无目的地行进了一上午,最终还是来到了这里。何雨柱小心地扫视了一圈周围。
尽管喷泉旁边依旧有一些进行着精彩绝伦的表演的流浪艺人,可小晃晃斑所期待的那个身影却没有出现在这里。
流萤……他果然还是离开了吗?
之前就有听那只憨厚可掬的电萤虫说过,北方的秋天太过寒冷,不适合他这样的虫系精灵居住,所以他会在夏天离开这里,前往更加温暖的南方。
何雨柱还记得,流萤提到过的南方茂盛的植物,美味的小点心还有与这里截然不同风格的城市,他提到的那个在冬季也不会寒冷的地方,一定能够让他顺利又舒心地度过一个美好的冬天吧。
想到这里,她露出淡淡的笑容,仿佛曾经得到过的救助和温情也化为萧瑟秋风的一部分,一起向着远方吹拂而去了。
眼下还是解决温饱问题更加重要,她摸了摸因探寻了一早上而饥肠辘辘的肚子,没有什么情绪的眼睛滴溜溜转着在过往的旅客身上蜻蜓点水一般的停留少许便离开。
此时何雨柱已经踏着歪歪扭扭的轨迹来到了喷泉水池的旁边,有孩童从她身旁嬉笑着跑过,她眨了眨眼睛看向那些孩子簇拥在了一起,围着一只看起来甚是凶恶的何雨柱开心地哄闹着。
那被包围了的精灵倒也不恼火,而是对着孩子们摊开手掌,随之换来更加高昂的兴奋叫喊。
何雨柱望过去,何雨柱手里满满的都是五彩的糖果,孩子们从他手里肆意拿取甜美的糖塞得满嘴,无论是小个头的还是大个子的精灵脸上都是幸福的笑容。
甜蜜的东西总是能让人开心的,何雨柱想,但是小小的糖果却不能充饥,而她想要更实用的——比如说,何雨柱背着的那个鼓鼓囊囊的挎包里说不定就藏着那样的好东西。
她如此想着,从嘴里哼出愉快的调子,双脚也迈开行动了起来。
一歪一扭的步子伴随着身体轻盈地旋转好似舞动一般,这轻飘飘地独属于晃晃斑才有的舞蹈实则是一种掩饰。
暗地里每一步其实都是精心策划,让自己的行动轨迹犹如利剑一般笔直刺向锁定好的目标。
就在她的手快要触碰到那包囊的时候,何雨柱却回过了头,目光正巧撞到了伸着手的何雨柱身上,于是对方雄厚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也想吃块糖吗?”
这声音犹如当头一棒,吓得何雨柱一个激灵,踩在喷泉台子上的双脚失去了控制,踉跄着踩在了水渍上滑了出去,随后晃晃斑便整个精灵都失去了重心向后仰去,在哗啦一声响中落入水池。
“……”
水面之上模糊地映出了何雨柱的影子,对方似乎说了些什么,然而晃晃斑耳边却是水流的嗡鸣声,她挣扎着坐起身,还好池水不深,她已经湿透的脑袋得以露出水面。
正当何雨柱咳嗽着想把灌进肚子里的水全都咳出来时,她朦胧的视野里出现了何雨柱的双手——上面竟然满满地都是糖块。
“抱歉,是我太鲁莽了,一不小心吓到你了吧。”
何雨柱愧疚地笑起来,那笑容其实看起来更接近凶恶,但是对方拿着甜蜜的糖果并轻柔地帮自己拍了拍背的动作却无比温暖。
何雨柱愣了愣,抬起头来看向何雨柱,对方带着并不能称得上柔和的微笑的面容在其上灰色的天空的衬托下描绘出温馨的色彩,仿佛对方自身就有一种吸引人的亲切气质。
小小的晃晃斑就这样木讷地看着对方,在本能的驱动下点了点头。
一块淡粉色的糖被塞到了她的手中,何雨柱摸了摸何雨柱的头,轻声道:“好了,赶快回家洗个澡擦干身子,然后好好回去享用这份小甜点吧。”
“……家?”
何雨柱眨了眨眼睛,声音里染上一丝干涩,她一字一句地说,看着眼前的何雨柱缓缓睁大眼睛,露出惊愕的神情。
“我没有家。爸爸,妈妈,他们在那一年都死掉了。”
“是爆炸,还有火焰,我能记得哭声和血的味道……黑影飞过甲板,巨大的船被炸毁了……大家都不动了……”
她逐渐地颤抖了起来,感到不安地把手心里的糖攥紧,在灼热的温度下开始融化的糖果变得黏着,散发出好闻的香气。
“谁、谁也不在了,只有我一个人在黑暗中跑,后面有火光,明明很温暖的火焰,但是我害怕,妈妈也叫我不要回头……”
“之后我就是一个人了,我没有家,一直都是一个人……好不容易见到了流萤那么温柔的人,但现在他也离开了……”
提到了曾经短暂接触了一段时间的那对于自己犹如新的希望一般的流萤,何雨柱忍不住感到心中一阵酸楚,何雨柱馈赠的糖果从她颤抖的手中掉了下去掉了下去。
小晃晃斑惊慌中想要俯下身捡起糖,但刚要弯下腰便向前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她惊讶地抬起头,一直站在旁边的何雨柱此时蹲下了身子,将自己抱入怀里。对方身体很温暖。
让刚从冷水中挣扎出来的何雨柱感到一丝安心,一直紧绷着的心绪似乎终于松懈并且崩塌,化作决堤的泪水顺着眼角汩汩流下。
“像你这么可爱的孩子哭花了脸可会叫人心疼的哦。”
何雨柱朝何雨柱露出温和的笑容,随后从自己的包里重新拿出一颗糖,用更大的手掌包裹住晃晃斑幼小的手将糖果收拢进对方的手心里,然后扯出一个有点粗鲁但却十分爽朗的笑容。
“说起来啊,我也一直都是一个人呢,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咱俩就做个伴儿吧。”
“诶?大叔也是一个人吗?”
何雨柱抽抽搭搭地将握着糖的手掌置在胸口的位置,抬起有些红肿的眼睛看向何雨柱。
“唔……大叔什么的还是有点伤人呢……”
何雨柱挠了挠脸颊,随后露出了释然的笑容,“不过我也确实到了这样的年龄啊,时间的脚步真是快到让人难以察觉……也好,你若是喜欢的话就这么叫吧!”
“嗯。”
何雨柱眨了眨眼睛,眼前的精灵虽然面目看起来有些凶恶,但气质却是那么的柔和和温暖,在对方的安慰下,她也逐渐恢复了平静。
于是兀自低下头剥开手中的糖纸,将其中的糖果丢入了嘴里。果不其然是醉心的香甜溢满了唇齿,很好吃,尚还年幼的何雨柱如此评价道,这无疑已经是当时的她所能做出的最高赞赏。
“如果喜欢的话就再送你几颗吧。”
何雨柱站起身来,用宽大的手掌拍了拍何雨柱的脑袋而后交给了她更多的糖果。
“想吃的话可以随时来这个广场找大叔哦?因为我也是个飘无居所的流浪汉来着,大部分时间都会待在这里吧。以及,糖是永远不会缺少的,大叔我也是很爱吃甜食的啊。”
何雨柱攥着糖纸,沉默地低下头,而后又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轻声而又郑重地说道:“谢谢你。”
“……不用谢,孩子。”
何雨柱微微牵起嘴角,随后关切地问道。
“不过你没有去处的话,一个人要怎么过活呢?要不要考虑和大叔我一起住,我在城市东边的桥洞底下搭了一个简易的小棚子,虽然很简陋,但是保暖还是可以的。”
“不,不了。”
已经冷静下来的何雨柱沉吟了片刻决定到,毕竟她和何雨柱才第一次见面,在黑暗中常年摸爬滚打的自己自然不可能立刻放下警惕。
她婉言拒绝了对方,“我怎么能给才第一次见面的您添这么多的麻烦呢?虽然刚才有点失态,但我也在这片街巷过活了好久,自己一个人是没问题的!”
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最后一句何雨柱特意提高了些许音量。
“这样啊……”
看出对方是在逞强的何雨柱没有点破对方,他只是兀自把脖子上的围巾拆了下来递给对方。
“之前掉进水里一定很冷吧,这条围巾我才洗过没多久,可没有什么大叔的汗臭味哦,拿去保暖吧。”
“这……”
“拿去吧。”
见何雨柱犹豫了一下,何雨柱很豪爽地直接把围巾塞到对方怀里,何雨柱耷拉下来的耳朵,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示意了一下,随后她挪动起脚步打算离开了。
“要走了吗?”
何雨柱见势侧过身来为何雨柱让出道路,晃晃斑一摇一摆地从他身旁走过,他就这样目送着对方,直到那个小小的身影快要消失的时候。
他看见她转过身来,朝自己的方向注视了几秒,随后转回头去快步地跑走了。
“游船与爆炸……是偶然吗?”
何雨柱一边合上自己装着糖果的小包一边喃喃自语道,“还是说,这是一场糟糕的孽缘啊。”
正当收拾妥当的他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朝何雨柱消失的地方匆匆地一瞥却让何雨柱一下子警觉了起来。
他顿了一下身形,随后快步地顺着之前何雨柱走过的路前进,很快也没入了楠星市街巷中的暗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