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的声音飘浮不定,隐约之中有一丝强忍。
“你怎么了,衣服都湿透了?”
“我……我还好。”
秦烨伸手往前探,不!不对!
恐惧,害怕兴起的冷汗,不会是如此这般的。
未晚有事在瞒着他!
秦烨翻身而起,伸手掀她身上的薄被子,却见她死死地抓住被头不放。
“未晚,你怎么了?”
“冷,我好冷!”姜未晚紧闭的一双眸子倏地睁开,眸中流露地浓浓地只是被病痛折磨的苦楚。
“未晚,你怎么了,我去喊御医。”
“不要了,我只是偶感风寒,你忘记了我自己就是大夫,这么晚了,还是不要劳师动众的好。”姜未晚支撑起身子,伸手扯住他的衣袖。
秦烨担心道:“你的脸色十分苍白,身子也在抖。”
“没事,只是风寒病比较重,明天我给自己开味药,会好的。”未晚虚弱地微笑着,复又躺下。
“我去找件换洗的衣物,先把你身上这湿衣服给换下来。”秦烨说着便动手替她去找衣物。
未晚看着在屋中忙碌的修长身影,心中掠过一阵刺痛。
他动手替她更换衣服,他的掌心炽热而滚烫,动作粗笨却又镇定。
从他诚挚的担忧与焦虑的眼神里,她知道这个男人是真心喜欢她。
只可惜,她终是要辜负。
秦烨弯下腰,抱紧她的身子,秦烨轻柔地摸着她的额头,柔声道:“真得不需要叫御医么?”
未晚摇了摇头。
紧贴在他怀里,听他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睡吧,我守着你。”
躺在他怀里,这一醒睡得出奇好。
睁眼时,晨曦的第一缕天光照射到姜未晚的睡意朦胧的眼眸上,她醒了过来,张着迷蒙的睡眼,看见窗棂前一道颀长的身影。
晨曦的曙光透过窗棂照射入寝室,投射在秦烨的身上,一袭锦袍衬得他华贵、高雅不凡,微风婆娑过半掩的素白窗纸,束起的墨发后散落的几根发丝调皮地在他身后轻轻荡漾着。
惊讶于他还未走,她淡淡地启口:“王爷。”
俊脸望向窗外,淡然如美艳的冰雕,就在转身的瞬间。俊脸上轻轻扬起一抹温柔地笑意,“你醒了!我正着等你一同去用膳。”
姜未晚脸上泛起一抹受宠若惊之色,唇畔绽出嫣然笑意,“妾身惶恐,妾身贪睡迟起,让王爷久候了。”
“那就正好一睹美人梳妆的神采。”秦烨口中话语很随意,视线直锁着她的脸上,笑若桃花。
姜未晚尚未接口,只见门外一个清丽的紫衣丫环欠身一礼,高嚷着:“奴婢有要紧禀告王爷!”
“冠儿,何事?”秦烨迈出了寝居。
那紫衣丫环面露急色,站在秦烨身侧,压低了嗓音不知对他说了什么,秦烨挥退了紫衣丫环,进了屋,淡笑道:“我真是艳福浅薄,这美人梳妆是看不成了,先记下改日定再一睹神采。”
姜未晚凝眸回望他,浅浅微笑,“王爷,快去忙吧。”
秦烨看了姜未晚一眼,又嘱咐了几句,便转身离去。
未晚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又换了套干爽的衣物,顿时脸红得像熟透的虾米。
梳洗后,怜心来唤她去用膳。
未晚的膳食偏清淡,怜心端来了一盘荔枝肉,一盘蟹黄肉。
“这是王爷特别吩咐膳食房给你加的菜,他说你不能吃得过于清淡,身上都没有几量肉。”怜心意有所指地笑了笑。
“你这丫头,瞎说什么。”未晚不由戳了她的小脑袋一下。
怜心夹过肉,往她碗里放,却引得她一阵反胃,忍不住作呕了起来。
“你怎么了?”秦烨疾步走近,眉眼间尽是焦灼,“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不,很好。”姜未晚蹙了蹙眉,勉强夹起一块肉,往嘴里放,她几乎是一口强吞下去,正好卡在喉中,不由地一阵面红耳赤。
“不喜欢吃,就别吃,谁让你强咽着。”秦烨疾步走上前去,递给她一碗汤水。
姜未晚好不容易才顺过气,便见刘太医提着药箱子,走进来。
清水明眸里不由地闪过几丝慌乱,“王爷这是?”
秦烨解释道:“让刘太医给你把个脉,你这样夜里出虚汗,也只不是这一两天的事儿。让太医给你看看,也好让我安了心。”
未晚固执地摇头,“不,我自己就是大夫,为什么还要让大夫把脉,我不同意。”
“未晚,你为何如此固执,你是不相信刘太医的医术么?”
“我……总之,我拒绝。”未晚固执在他面前擦肩而过。
刘太医提着医药箱,尴尬地站立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秦烨一把追上她,将她扯回椅子上,强行拉着她给刘太医把脉。
姜未晚激烈挣扎着,刘太医按住她的脉象,时而蹙眉,时而微笑。
秦烨站在旁边,已是看得心急如焚。
终于等到刘太医放开她,姜未晚起身,只是笑道:“王爷一片诚意,怜心,你就留下来,待刘太医开了方子,你去抓药便是了。”
刘太医踌躇片刻,“王妃,老夫观你这脉象是……”
不等刘太医接着说,未晚顾自朝外走去,胸口如压巨石,似有千斤重。
在门口的角落里,她打开了随身的香包,从中取出一颗红色的药丸子。
她颤颤地将药丸子放入口中,有些艰难地细嚼着咽下,眸中泛起薄薄的水泽,硬是让她强忍着逼了回去。
失魂落魄地回到了东厢阁,心口处传来密密细细的绞痛,连身子都在不停颤抖着。
有一种痛叫撕心裂肺,她终于尝到了。
“未晚……”门口处,传来秦烨的声音,带着他不可自抑的欢喜。
他笑得像个孩子,“太医说你怀了,怀了我们的孩子是不是?”他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我早该想到的,瞧我这么粗心大意。我还真以为你那是染了风寒呢?”
未晚心中又是一阵抽痛,她无声望向秦烨,眼神闪烁。
“未晚,你怀了本王的孩子,本王有后了,本王要当父亲了。”秦烨嘴角弯弯,笑得愉悦。
姜未晚咬了咬唇瓣,无言以对。
“未晚,你的脸色怎么如此苍白,未晚你怎么了?”
“王妃,血……”沉香眼尖地发现了地上一摊鲜血,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秦烨心脏漏了一拍,急忙道:“太医,快叫太医。”
秦烨接住未晚摇摇欲坠的身子,不由蹙紧了眉头。
姜未晚只觉得自己浑身发冷,身上的力气正在慢慢地消失,眼前蓦然一黑,就陷入了黑暗中。
醒来时,已是深夜。
秦烨修长的身影一直立在床头,带给她巨大的压迫感。
“告诉我,什么回事?”秦烨薄削的唇中吐了这几个字,俊逸的脸上带着淡淡的肃杀之气。
姜未晚抬眸望向远处,声音平静,“王爷既然已经知道了,何必再问。”
秦烨抬起她的下颌,对视着她惨白的小脸道:“本王希望你来告诉我,这是什么回事?别人给的答案,本王不信,通通不信,本王要你来亲口告诉我。”
“我无话可说!”
“本王的孩子呢?我们的孩子呢,哪儿去了?”秦烨正色问道。
“没了。”
“再没有我们的孩子。”姜未晚喃喃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嘴角轻勾起一抹笑意,那个对着镜子排演了无数遍的得体笑容。
“告诉我,这只是一场意外!”秦烨歇斯底里地说。
姜未晚只是闭上眼睛,惨然一笑,“王爷何必自欺欺人呢?孩子死了,还来不及来到这个世界上就让她亲娘杀死了。”
秦烨的脸色如遭重击,瞬间变得惨白,心中一个声音直在反驳,不!这不是真的!
“你骗我,你有什么理由要杀了自己的孩子?”
“我恨你!恨你就是唯一的理由。”
“我并非自愿来大聂国,来嫁给你的。我与聂季风已经成亲了,是你……是你杀了季风,是你把我带到这个鬼地方的。我只想做个普普通通的大景国人,在大景那里有我的家,有我的亲人,我不愿意嫁给你,嫁给你这个陌生人,我更不愿意我的孩子留在这个鬼地方,我要回去,我要回家!”她给自己编织了个自认为合理的理由,眼中的泪水蔓延出来,她浑身颤抖地尽情大哭了起来。
“秦烨,我不喜欢你,我恨你!我不想面对你喜怒无常的脾气,我不想成为那第四口棺材中的女人,我不想我的孩子有你这样的父亲,我不想!”她触到他深邃的眸色,眸中的盛怒、痛楚,心底是难以描述的混乱与悲怆,心中无声滑过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我杀了他!
我亲手扼杀了我们还未出世的孩子。
她的声音极为清晰,一字一句刻在他心上,残酷的,带着血腥弥散的味道。秦烨看着她,忽然觉得全身的热血都涌上了脑中,淹没了所有的理智,大掌猛地扣住她的细颈,薄唇抿成一条冷冽的线,“无论我怎么待你,你始终都在践踏着我的心。你可曾想过,我也不过是寻常人,当我知道你孕育了我们的孩子时,我是多么高兴,我满心欢喜地跑来,想告诉你这个喜讯时,我却看到了一摊鲜血。”
“那是我们的孩子啊,我第一次尝到快要为人父的喜悦,你却生生地扼杀了她!我要杀了你,杀了你这个狠心的女人!”秦烨痛彻心扉地低吼着,愤怒地收紧了大掌。
没有人,没有人可以杀他的孩子!没有人!
未晚双手紧揪着他的大掌,脸红涨得通红,额头渗满汗珠,难挡痛楚,她知道此时此刻的秦烨已经失去了理智。
他要杀了她!
他会这么做的,可是不能让他这般,如果她就此死了,那么她处心积虑所做的一切就全白费了。
“呃——”她拼命挣扎着。
秦烨迷蒙地看着她,半晌,脑子清晰起来,刹时大惊,他蓦然收回手。
“为什么!姜未晚,你为什么就如此狠心肠?“
他定定地凝视她,终究黯然失色叹道:“我竟救不了我们的孩子!我竟这般无能!”
未晚抬眸望他,见他眸光复杂变幻,忽明忽暗,只觉得心中百般滋味混杂在一起,再无法言语。
屋外谭蝶儿伫足观看,唇边掠过几许笑意,她终究还是来看热闹了。
怜心与沉香并排已立,怜心已是惨白着脸,不置一语。
秦烨闭了闭眼睛,终究一言不发地转身,俊挺的背影带着那抹掩饰不去的萧瑟。
秦烨一走,怜心就冲了上前来,惨白的脸上带着无限的困惑与悲伤,口中喃喃的只有一句:“为什么?”
“我先前告诉你藏红花的攻效,的确没有骗你。只是当我有了身孕后,它的攻效就相反了。”
“是你误食藏红花的,一定是你误食是不是?”
“不,我明知道怀了身孕后,再食用藏红花后会引起胎儿不保,我还刻意将它熬制成药丸,甚至赶在秦烨得知真相前下手,一切都是我处心积虑的,我不想要这个孩子,不想要这个与秦烨一起生的孩子。我是刽子手!我是杀人凶手!只是我利用了你,误导了你。”未晚眸色闪动,努力克制着悲伤的情绪,装作淡漠地陈述着这个事实。
怜心哭泣道:“郡主,你不是这样的人。我知道你一向心地善良,你怎么忍心伤了自己的孩子,你一定在骗我对不对?”
“你们都下去吧,我累了,不想和你们纠缠这件事。”未晚挥了挥手,示意怜心和沉香退下。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