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西厢阁时,天色已晚。
沉香在前院挑水,这丫头实诚,永远都有干不完的活儿。
怜心与环儿形影不离,好似双生子。姜未晚叹了口气,她真是始终找不出这个环儿的错处,也不知是敌是友,有时候真想一块石头砸下去,直接把这个环儿给砸死得了,也省着怜心整天跟着环儿劳心劳力的。
姜未晚被自己的想法吓一大跳,她开始想自己都能这么想,那么环儿呢,环儿是否也想着把她杀了,取而代之?
“郡主,你可回来了。”木蓝笑逐颜开地从里屋迎上来。
“回来了,有什么喜事吗?”未晚下意识地看了木蓝一眼,这丫头平常不见得这么高兴过,今儿个可没有赏过她银子啊。
“小姐,大少爷来过,他给你送了一盆晚茶花,你看花开漂亮吧。”
姜未晚放眼望去,同一个盆子里,竟然开出了不同颜色的花,白色、紫色、红色、粉红色,被翠色叶子包围,嫩绿光亮而细致,甚是奇特。
姜未晚点了点头,十来朵花一起绽出花蕊,让这在院子里平添了些生气。
晚茶花的生命力是极强的,几乎种子洒到哪儿就开到哪,晚茶花如人寓意着茁壮成长,姜未晚笑了笑,姜子铭怕是不仅仅意在于此吧。
“大哥说了什么?”姜未晚顺手摘下一朵,放在手中把玩着。
木蓝眼角抽了抽,“这么好看的花儿……”
“我问你大哥留了什么话?”姜未晚又重复了一遍,平淡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大少爷说你不在,他改天再来。”
“大少爷说你们几个姐妹,如今都散落四方,六小姐又神情恍惚,如今能留在父母身侧尽孝的,也只剩你们两人了。有空要你多走动走动。”
“大少爷还说我们西厢阁的水最甜了,丫头……”木蓝话到一半,就落下了,她并未往下续。
“丫头怎么了?”
木蓝一张脸蛋红扑扑的,她笑呵呵道:“丫头也乖巧,他说沉香真是麻利,一个人挑了那么多担水,好像全身上下都有干不完的劲儿。”
姜未晚微笑,“木蓝,帮我备饭。晚茶花只能看,又不能当食物吃,我肚子饿了。”
“好,奴婢这就去备膳。”木蓝轻盈转身退下。
未晚嗅嗅鼻端的晚茶花,花香四溢……
未晚抿唇不语,一把揉碎了手中的花朵。
“郡主。”紫苏上前去看了未晚一眼。
“大哥好大的胆子,一回来就把手伸到我碗里来。”姜未晚笑了笑,笑意冰冷。
“你是指?”
“女大不中留了。”姜未晚叹了口气,把揉碎的花瓣倒进紫苏手里。
木蓝进门,替未晚摆好菜和汤,未晚目光落到木蓝手中的一串粉水晶上,晶莹剔透,上等货色。
水晶有分等级。这种品相的粉水晶当属一品,前世里,未晚在姜倾月手中见过一模一样的。
紫苏扔完花瓣,回头给未晚乘饭时,无意中瞥见木蓝手中多了串水晶,不由疑惑问:“咦,木蓝,你怎么时候买了珠串,好漂亮哦。花了不少银子吧?”
“没有,没多少。”木蓝连忙把水晶往后拔弄,恨不得它从没有出现过。
“这你就不识货了吧,这不是普通的珠串,是水晶。少说也值五十两,你看她这神秘兮兮的样子就知道了。”姜未晚浮现一丝笑意,心道这串水晶的价值至少在五百两以上,我给你机会,接下去就看你了。
“郡主,我……如果郡主要的话,我送给你。”
木蓝犹豫了下,终是紧张地要脱下手中的水晶,未晚一把制止了,只道:“戴着吧,我怎么时候成为压榨姐妹的恶主了。你能花那么多银子买下这串水晶,想必是十分喜欢的,君子不夺人所爱,只要你不玩物丧志就成。”
未晚瞥了眼桌上清淡的菜色,微蹙眉头,她一向不是很喜欢菜色太淡了,未晚又问:“怎么没有我要的麻辣豆腐?”
木蓝笑道:“是大少爷说的,吃辣的脸上容易冒豆子,春天不宜吃辣,所以我就给你换了清蒸豆腐。”
姜未晚笑了笑,“大哥有心了。”
“是啊,大少爷人很好的,他一回来就马上来看郡主,处处关心郡主……”木蓝喋喋不休地数落着姜子铭的好,似乎有一大篓倒不完。
“再好,也没有我们主子好。”紫苏接了一句。
木蓝的脸色蓦然红了起来,拖说还有衣服没有洗完,就退下。
“大哥是很好。”未晚接了句,顾自扒白米饭。
此刻,姜未晚脑中回响的始终是姜子铭前世的那一句,“贱丫头,你也配和倾月比,如果没有你,我们的倾月早已母仪天下了,你怎么不去死……”
那日姒若被囚,她跪倒在姜子铭面前,只求她劝姜倾月一句,求放过姒若,放过孩子。他无情地踢开了她,就好像在踢一块不堪的破布。
哈哈,她的这个大哥,果然是好!再好不过的禽|兽。
怜心收了衣物进门,她看了晚茶花一眼,道:“大小姐的事,王妃一直心有怨言,如今大少爷回来了,非但没有找你兴师问罪,反而送来晚茶花示好,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紫苏叹了口气,“但愿木蓝可不要有什么差错才好。”
未晚未抬眼,冷淡道:“这是个吃人不吐骨肉的地方,处处凶险,然我也非良善之辈,先观察她一段时间吧,若是她真得吃里扒外,就别怪我不念情份。”
竖日清晨,怜心就进门回话,木蓝和姜子铭在紫园里嘀咕了一阵子,离开时,姜子铭还摸了摸木蓝的小手。
木蓝从外面进来,折着新鲜的牡丹花进门。
木蓝迎面走来,未晚闻到一股扑鼻的香粉味,谈不上名贵,也少说要花上四五两银子。未晚笑了笑,姜子铭还真是用心了,可是木蓝,你一个丫环,你也不想想姜子铭为什么会看上你。真爱吗!姜子铭他有这个东西么?
沉香正在打扫,看到木蓝,不由提醒了声:“木蓝,前两天王府的陈总管来过,陈总管看上你了,为他家的二愣子向小姐求亲呢,想让你嫁给他儿子。”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我怎么不知道呢?”木蓝急了,匆匆忙忙换上白玉瓶里的花,就走到未晚面前。
姜未晚抬头,挑眉看着木蓝,道:“你急什么,看你的样子,不乐意是不是?”
“当然不乐意了,那是个傻子,谁要嫁她。”木蓝今天上身换了一件粉色翠烟衫,下摆是同色系的散花百褶裙,稍皮又显得稚嫩。
“我不是没答应吗?”说话间,未晚不动声色打量了木蓝一眼,王府内有严明的规矩,丫环的打扮不能盖过小姐,特别是髻发上,非一等的丫环,府内的丫环只能是统一梳双垂髻,这一点上木蓝倒是记得,只不过这回换了两条与平素里不同的艳色蝴蝶结丝带绑在着角辫上,突出与众不同。
未晚想到一句话:女为悦己者容。果然,陷入情爱中的女子就是不一样。
“你看我大堂兄什么样,大房的少爷——姜伟林。他没有娶妻,虽然脚瘸了,走路有点跛,可是他心地善良,以前酗酒,如今酒也不太沾了,眼下就没有不良的嗜好。”停顿了片刻,未晚打量木蓝又道:“大堂兄你还没有见过,紫苏是看过的,长得一表人材。”
紫苏附合道:“是啊,伟林少爷真心得不错。”
未晚又道:“他人好,又没有门户之见,你要是嫁给了他,先委屈两年做填房,待将来生了孩子,大伯母心软,兴许还能当主母。”
“难道我就不能配更好的吗。”木蓝眉眼一黯,嘀咕了声。
她的声音虽小,未晚上心的缘故,听得格外清晰。
“谁啊,还有谁更好的。”姜未晚喝了口茶,疑惑不解,怔怔望她。
木蓝扑通跪下,“郡主,木蓝不嫁,我要永远跟在你身边,永远伺候你。我哪儿也不嫁。”
“可你终究是要嫁人的啊!”未晚上前扶起木蓝,又看了周遭的几个丫环一眼,感叹道:“唉!我自己嫁谁都不知道,又想着在自己出嫁前,让你们一个个都有着落。是我太心急了。”
又过了几日,暮色时分,沉香替未晚收拾被褥时,纠结了良久,还是上前向未晚禀报了木蓝这些日子来的异常,木蓝还向沉香抱怨,未晚没有把她们这些奴才放在心中,急得把她们草草嫁出去,去换利益。
姜未晚笑,木蓝,你的心也太大了吧。
姜未晚盯着茶中起起浮浮的茶叶,只道:“木蓝,不能留了。”
沉香扑通一声跪下,“求小姐开恩,我与木蓝同为三等丫环,一起在王府这么久……”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