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老虎一拍手掌:“上万的鞑子脑袋啊,一千多鞑子俘虏,这要是送给陛下,他不得乐疯了?大明从和鞑子交战以来,从来还没有取得过如此大的战果吧,到时候封我一个国公,或者嫁我一个公主都有可能,怎么样,是不是好主意?”
听说儿子有可能娶到公主,王氏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这还不好办,就说港口冰冻,贺礼送迟了一点,这是天灾,尽到心意就行了,陛下难道还参怪罪不成。”
雷富贵正对雷老虎的奇思妙想头疼呢,转头批了一句:“妇道人家懂什么?”
看到王氏眉毛都竖起来了,赶紧摆手:“别吵,我先听老虎怎么说。”
雷老虎美美的啃了一口炖得软烂的蹄髈,问道:“大明有多少皇帝是被人暗害死的,您算过吗?”
一句话吓得雷富贵一跳:“多少?”
雷老虎悠然道:“17个皇帝,有12个没有活过40岁,您猜有多少是死于非命?”
雷老虎继续加药:“最好的饮食,最好的衣物,最好的医生,却有这么多活不过四十岁的,奇不奇怪?一般百姓家,无病无灾,只要能吃饱饭,活到四十岁不难吧?更不用说那些达官贵人,他们是不是命都很长,动不动就活到七八十岁去。”
雷富贵眉头皱得两个眼睛都快挤一起去了:“这么说来,这皇帝还真不是个好差事?”
雷老虎看了一眼纠结的雷富贵,答道:“当然不是,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穿件好衣服都要被骂,早上多睡一会要被骂,还要时刻防着背后的人将你推下水去,这种皇帝,狗都不当。”
雷富贵大怒:“放屁,再怎么说也是做皇帝,万人之上,一言而决人生死,什么叫狗都不当?”
不料这话一出口,马上就被雷老虎无情嘲讽:“别逗了,这种话也就骗骗您这种小百姓,开国皇帝手中握着兵权,加之杀伐果断,才能有这个威风,后面的皇帝别说是决人生死,就是挡了人财路,也要防备着被推下水淹死。”
大明朝几个皇帝死在水里了,这事山野小民不知道,但雷富贵这种长期厮混在南京城的假币制造者怎么可能不知道,当即就被雷老虎这番话干沉默了。
雷老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是船队那边昨天刚送过来的,说是正月农民军已经打破了凤阳,连皇陵都被挖了,咱们雷家要真做了皇帝,您到时候睡在地下能安稳?”
这话把雷富贵都气笑了:“你存心气你爹不成?你要真做了皇帝,你爹我睡在地下都能笑醒。”
雷老虎眨了眨眼睛:“那岂不是炸尸?”
这话连王氏都不能忍,啪的一下筷子就打在雷老虎脑袋上:“哪有这样说你爹的,肉都堵不住你的嘴。”
雷老虎一边啃蹄髈,一边安慰雷富贵:“放心吧,皇帝并不是这个世界上真正权力最大的人,这个世界权力最大的东西,是金子,银子,钱,您懂我的意思吗?”
雷富贵自然不信他的歪门邪道:“狗屁,再有钱也不过是官家眼中的一头猪,说什么时候杀你就什么时候杀你。”
雷老虎点头,表示赞同:“确实如此,但魏国公和楚王府联合起来想杀咱们雷家这头猪,可是最后谁杀了谁?”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搞得雷富贵头晕:“这还不一样是拿着刀枪造反吗?跟你说的钱有个屁的关系。”
雷老虎摇了摇头:“刀枪只能使人暂时屈服,金钱却能让人深陷其中,甚至帮忙维持这个秩序。现在之所以刀枪显得更重要,是因为我们雷家的钱还不够多。
等到我们将银行,工坊,百货市场开遍整个大明,海面上有雷家的上千艘战舰,海外岛上驻扎有雷家百万家丁的时候,我们说的每一句话,皇帝都必须认认真真的低下头来听,那岂不是比当皇帝更快活?”
雷富贵抿了一口黄酒,眯起眼睛:“这些东西你爹我不懂,只觉得比拿着刀枪抢个皇位麻烦多了,你自己想清楚就行。”
对这个儿子,他已经不知道如何评价了。
他可以确定,这个儿子从骨到皮都是自己亲生的,可这魂,打破他的狗头,他也不敢承认是本来的雷老虎。
罢了罢了,左右还是叫自己夫妻爹娘,自己也坐上了一辈子都不敢想的位置,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呢。
黄台吉并不是将辽阳交付给豪格之后就高枕无忧了,作为研究明朝最深刻的敌人,他对雷老虎,当然还有别的想法。
此时盛京的一间秘室中,黄台吉的面前就坐着祖大春。
因为去年鞑子入侵,崇祯宰了牛皮吹破,还有通鞑嫌疑的袁崇焕,此时的辽东防务由祖大寿全权负责,而祖大春,则是他的弟弟。
从两人的神态看来,明显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大汗,您交代的事,怕是不好办啊。”
听得黄台吉说完他的想法,祖大春脸色难看了起来。
“按你们之前所说,大明朝廷中并无此人,不过一普通百姓,如何难办了?”
双方的信息交流中,黄台吉自然向对方询问过雷老虎的来历,但对方却是一问三不知,只是保证朝廷绝对没有派人从梁房口登陆,更没有这样的船队和身穿银色盔甲的军队。
“直到去年年关,朝廷那边才传来消息,此人乃南京一雷姓商户,不知怎地突然就发了家,短短时间就在南京办起了钢厂,船场,开始招募家丁。
后来魏国公看他的钢厂日进斗金,楚王又看上了他的船场,两家联手,准备夺了他家产,不想他们居然已经成了气候,家丁数不知何时扩充到五千之多,全部火炮火铳,身穿银甲,逼得魏国公和楚王不仅将原本吃下支的吐了出来,还赔上了大笔银钱。楚王府更是被他刮地三尺,传言他光是从楚王府中就抢走不下五百万两白银。”
这数字吓得抢劫老手黄台吉都大吃一惊,他去年组织十万人马,在大明境内连杀带抢,弄到的银子不过一百多万,还全部转手就送给了雷老虎,让他如何不气。
黄台吉扯着胡子:“那两家权势滔天,就这样忍了?”
祖大春苦笑:“不忍又如何?现在连他的人都找不到。魏国公之前仅仅是拖了他几个月的货款没给,派了几个管事进去整理了一下他的工坊,就被逼着赔了三百多万两,没找到他雷家的人之前,谁还敢动他家的产业。”
黄台吉在心里破口大骂:你们不知道他在哪里,我知道啊,他娘的呆在我的地盘上作威作福呢。
黄台吉还不想放弃:“你们就真不能出个公文,令他转镇他处?”
祖大春摊手一笑:“这位一看就是不卖其它人面子的主,公文我们可以出,但效果是肯定没有的。除非~~~~”
黄台吉一看他表情,就明白了:“派明军过去将他逼走?”
祖大春点了点头:“看他模样,似乎还不是想造反,按魏国公他们的奏报来看,那雷家做主的雷公子,今年才14岁年纪,心性难以捉摸,说不定是不想背上反贼这个名头。”
黄台吉敲了敲面前的桌案:“你回去与你哥商量一番,只要能将他赶往别处,我这边二十万两白银马上奉上。”
祖大春一脸为难:“朝廷久未拨款,军中欠饷已久,下面的人怕是不好交待啊。”
“先拿十万两,你回去的时候就带上。”
区区二十万两就能办成这事,黄台吉感觉自己简直赚大了。
这些豺狗见钱眼开,区区小利就能让他们指谁咬谁,大明不亡,简直没有天理。
这个时代的人,嘴上说的是华夷之辨的道理,心里装的全是金山银海的生意,只要能捞到钱,其它的先放一边。
自认为眼光长远的,还会几头下注,以保家族能够绵远流长。
祖家在这点上就执行得很好,大明大金两边都有人做官,不仅可以为家族上一道双保险,更是可以交通消息,互通往来,捞权又赚钱。
“现在冰雪尚未化完,大军行动不便,等三月底再说吧。”
这个时间本来就是祖大春给黄台吉的大致时间,祖大春并不意外。
只是他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卖他们祖家面子,问祖大寿道:“大哥,这雷老虎如此嚣张,到时候难道真的跟他打一场?”
鞑子在雷老虎手中败过一场这事祖大春是知道的,不过对外的统一口径也是天寒地冻,营中非战减员过多,因此双方稍有接触,就退回来了。
虽然祖大春看着盛京中的气氛心有疑虑,但也不敢过份深入去打听,或者说他更愿意相信鞑子的战斗力,毕竟大明跟他们斗了这么多年,大明就没捞到过好处,一只不知道从哪跑来的三脚猫,难道还能让大金吃亏不成。
面对祖大春的问题,祖大寿根本没有在意:“此人也就欺负一下南军,魏国公等人过于窝囊,才让他讨得便宜,真要跟咱们辽东铁骑斗,看我不将他狗头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