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从梁房口直到辽阳,鞍山,原来走路都慢悠悠的人,现在一下子变得精神百倍,雷富贵和老马等人都开始夸雷老虎这次的改革搞得好。
不快不行啊,现在食堂吃饭要收钱了,每年两季四身衣服也不发了,要拿钱去供销社买,原来还时不时发下来的日用品,零用钱全没有,全部要靠自己手中的筹码去换钱了再买。
而筹码全在工头手中,干了多少活就拿多少,工头发错了都要自己掏腰包赔。
连船匠营和铁匠营的那些大匠们都放出话来,他们只要手脚利索的工人,人家工钱开得比挖矿高,工作比挖矿轻松,当然有资格提要求。
雷老虎此时却没有一点兴奋的感觉,皱着眉头,看着工人连推带拉的,用大平板车将龙骨从鞍山钢厂往梁房口船场运。
这时候的雪还没开始融化,一尺多厚的积雪已经被车轮压得污七八糟,地上深深的车辙更是凸显了这条干道的不可承受之重。
虽然雷老虎按车计价的方式,让这些劳工即使是汗流浃背,也能保证平板车在雪泥中缓缓挪动,但这种效率,雷老虎可受不了。
“总共运过去多少条船的龙骨了?”
负责每天生产数据统计的李三五翻了一下手中的本子,回答道:“第九根了。”
雷老虎扯了扯嘴角,吩咐他的马车驾驶员:“去鞍山钢厂。”
赶到鞍山钢厂,李明道正带着人安装二号轧机,这台轧机更宽更大,正是雷老虎准备来轧制新船大龙骨的。
另一边一套小轧机正在工作,因为是对着南京那台轧机照抄,只修改了部分结构,这套轧机在春节过后第一天就开始工作了,现在轧制出来的小号龙骨已经堆了一满车间。
看来问题就是出在运输上了。这边轧出来的龙骨堆得山,那边船场等着要龙骨,结果全卡在路上了。
“明道,先过来一下。”
热得满头大汗的李明道看到这边一群人对他招手,连忙跑了过来。
“将小轧机停一下,先改动几个地方,我们轧一些铁轨。”
李明道疑惑了:“铁轨?铁匠营那边不是在做吗?”
雷老虎摇了摇头:“你说的是矿山用来走小推车的小铁轨,那种用浇铸的当然没问题,咱们这个是准备从鞍山铺到梁房口的,要走重车的,细了不行。”
铁矿上的长度不过一里来长,小孩胳膊粗细,但雷老虎这是准备以后可以走火车的,当然不敢敷衍。
好家伙,李明道吸了口冷气:“这可是几百里,真要铺这么长吗?”
一两里路也就罢了,这东西确实好用,人推着一车铁矿上坡都不用费力,但这是几百里长的铁条铺在路上,真的没问题吗?
雷老虎敢这样做,当然是有底气的。梁房口和鞍山之间本来就有道路,至少耗力最大的路基不用伤脑筋了,他现在要求也不高,直接铺上枕木,然后上面再铺上铁轨就行,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费力巴拉的。
等春天过后,鞍山钢厂会有十座高炉同时动工,那时候需要运出去的铁器有多少?光是运输费用就能把雷老虎哭死,这条铁路是非修不可了。
本来轧制的就是工字钢,现在不过是将工字钢宽度变小而已,甚至连厚度都不用变,李明道只花了一天时间,就将轧钢线改造出来了。
枕木则是雷老虎安排人从梁房口叫来的木匠,没有烘干,没有防虫,直接在旁边森林里砍了树木,再削成枕木形状就行。
雷老虎也是本着不要钱的不用白不用,直接将这第一条铁路的轨距订为1.8米,宽一点拉的东西才多,车子的稳定性才更强嘛,无非多废点木头而已。
这年头,那个大洲不是原始森林遍地,还怕没木头,水泥厂有了球磨机加上汽轮机,生产成本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怕啥。
随手从秘书组中拉出一位他早已经看中的小伙子王明水,吩咐道:“两个月,我只给你两个月时间,不管是钢厂,还是船匠营,包括总后勤处都会全力配合你,务必在海冰化冻之前,将这条路修到梁房口,有没有信心?”
王明水何尝不知道,自己发达的机会来了,激动的连连点头:“有,两个月修不到,我自己去劳工队。”
李明道看雷老虎这家伙又开始发疯,只能硬着头皮出来说话:“两百里的铁轨,除非我们将其它铁料消耗全部停下来,不然以现在鞍山钢厂的储备和生产速度,根本生产不出来。”
雷老虎回答得非常干脆:“那就全部停下来,所有的铁料优先供应铁轨。”
李明道都快要哭了:“少爷,你赶紧将王二狗叫过来吧,我这里是真忙不过来了。”
这家伙是真惨,整个冶金研究室,梁房口铁匠营,加上现在鞍山钢厂有六千多工匠,还有雷老虎丢给他的这么多新项目,以这个时代的管理技术,他能管得过来才怪。
这也幸亏矿山那边是总后勤部在管,不然累死他也没办法。
拍拍他的胳膊,安慰道:“放心吧,海冰一化,王二狗就到了,再坚持两个月。”
雷少爷开了口,他还能怎么办。
初掌大权的王明水也知道,自己必须把握住这次机会,没看到秘书组还有几十个狼崽子羡慕得眼睛都红了,就等着他出错。
他干脆就住在了鞍山钢厂,每天就盯着轧制线,一看出毛病了,自己第一个冲上去修。
枕木和铺设他根本就不担心,那些工匠们按合格产品的根数给钱,一个个的削得又快又好。
铺路也是将已有的路面铲平一下,然后放上枕木,再用大铁钉将铁轨牢牢的钉住就行,简单得很。
唯一让他头疼的,就是这条生产铁轨的轧制线。
这种初代工业产品怎么说呢,就是浑身毛病,动不动就摆脸色给你看。
这家伙,明明是雷老虎任命的筑路总监,结果现在却混成了轧制线监工。
白天盯着轧制线不让它出毛病,晚上还要加班加点,等加班的工人都走了,他还要围着轧制线转圈,看看喜欢出毛病的地方有没有什么问题,或者有没有可以改进的地方。
被他这样搞了半个月,居然挑出了十几处可以改进的地方,连带着李明道也只得跟着来加班改造生产线。
他不来不行啊,第二条更大的轧制线还在安装呢,不在运行前尽量借鉴王明水的经验将第二条线优化好,雷老虎知道了能饶过他?
虽然李明道已经很努力了,但还是遭到了雷老虎的嘲笑:“看到了吧,一线工人的经验对你们优化产品有多重要。”
李明道眉头都皱起一个川字了:“那为什么前面的工人做了这么久,都没有看出来?”
雷老虎扬了扬眉头:“因为王明水读过书,知道总结。而这些轧钢工人仅仅就是过了个初级扫盲班,他们能不能按你的要求来保养,维护生产线都不知道,还谈什么改进。”
这个时代,读书人的优越感是发自骨髓深处的。
虽然李明道读的不是什么正经书,但他是个天才,靠着雷老虎编写的课本,轻而易举的就学会了三四千字,学会了二元一次方程,学会了简单的化学反应原理,让这种人去跟写个名字都写得歪歪扭扭的产线工人认真交流,即使二十一世纪都很难办到,何况还是17世纪。
雷老虎知道这种事靠嘴说是无用的,只能用事实一点点的来改变他的认知了。
李总监终于主动的将两条轧钢线的生产和安装工人召集起来开了个会,不出雷老虎所料,大大小小的毛病又被找出了不少,能不能提高效率不好说,至少可以降低它们出毛病的机率。
“工业化道路,任重道远啊。”
即使是后世的华夏,一直到八十年代了,还没有标准化生产意识,但那纯属是穷的,总想着凑合再用用。
雷老虎这里可没惯着他们这种毛病,他的铁矿,煤矿,木材全是廉价劳动力生产,也没有矿产税,所有的机器设备全部靠自制,他唯一需要从外界买入的资源就是粮食和棉布。
就算是这些花掉的银子,也是他通过敲诈勒索,持枪抢劫等各种非法手段从各处弄来的,他心疼个屁。
“靠抢劫积累资本,再用工业化收割全球,这不就是那些白皮们的成功道路吗,既然有现成的模板,何必再去瞎折腾。”
“少爷,你笑什么?”
身后李三五的话让雷老虎从美梦中惊醒了过来。
“哦,没什么。第三师那些兔崽子送回来的消息怎么说?”
看着雷少爷明显由晴转阴的脸,李三五小心翼翼的说道:“万师长写回来的报告说,他们的左翼前锋已经到了建州卫,右翼前锋已经接近旅顺了。”
雷老虎气得都笑了起来:“好,不错,我说清个沈阳外围,怎么清了几个月了还没回来,这都给我跑到建州卫去了。”